断穹山脉,九宸大陆的脊梁,亦是吞噬了无数探险者骸骨的巨兽,终于在沈惊寒眼前展露出它森然的全貌。
雪线以上,山体被万年不化的坚冰覆盖,如同天神锻造的玄铁铠甲,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冷硬的青灰色。
凛冽的罡风如同无形的巨蟒,在山坳与峰峦间穿梭、嘶吼,卷起细碎的雪沫,抽打在脸上如同淬毒的钢针。
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肩尚未痊愈的毒伤,传来阵阵刺骨的闷痛。
沈惊寒勒住踏雪,黑骏马不安地喷着白气,四蹄在深及小腿的积雪中刨动。
他取出天机老人所赠的兽皮地图,地图边缘的流云火漆印在严寒中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手指拂过“断穹山脉”四个朱砂大字,下方一行蝇头小楷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沉重:
“天风八阵守山门,非流风不可破,非龙血不可引。”
流风佩悬在腰间,此刻正发出持续的、低沉的嗡鸣,玉质温润不再,触手竟是一片滚烫。
玉佩表面的流云纹路如同活水般缓缓流转,指向正前方一道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险峻峡谷——鹰愁涧的尽头,断穹真正的门户。
那嗡鸣仿佛一种召唤,又似一声警告,与呼啸的风声、踏雪的响鼻、以及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交织成一首肃杀的序曲。
他深吸一口混杂着冰晶的寒气,压下翻涌的气血,拍了拍踏雪紧绷的脖颈:
“老伙计,前面没路了,在此等我。”
解下马鞍上的干粮囊和那柄刻着半朵凌云花的短刃,将流风佩紧紧系在腰间最贴身的位置,温热的玉佩紧贴着肌肤,奇异地缓解了几分刺骨的寒意与肩伤的抽痛。
他最后望了一眼来路,风雪已彻底吞没了忘忧镇的方向,唯有眼前这座沉默的雪山巨兽,是唯一的归途与答案。
甫一踏入峡谷,沈惊寒立刻明白了“天风八阵”的含义。峡谷并非天然形成,两侧陡峭的冰壁上,隐约可见巨大而古老的石刻纹路,像是某种失传的符文,深深嵌入亿万年形成的冰层之中。
罡风进入峡谷,立刻被这些符文牵引、扭曲、加速,形成无数道肉眼可见的、旋转切割的白色风刃!风刃毫无规律地横扫竖劈,所过之处,坚冰被削出深深的刻痕,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这就是第一关么?”
沈惊寒眼神一凝,屏息凝神,将流风佩握在掌心。玉佩的嗡鸣陡然变得尖锐,仿佛在与无形的风刃对抗。
他闭上眼,父亲教导的玄甲军呼吸法缓缓运转,心神沉入流风佩传来的奇异共鸣之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杂乱无章、轨迹莫测的风刃,在他的感知中似乎慢了下来,其切割的路径在玉佩的指引下,隐隐形成一道道可供闪避的间隙!
他动了。身形并非疾冲,而是如同风中飘零的雪片,又似溪流中滑动的游鱼。
时而侧身贴紧冰壁,一道风刃擦着鼻尖掠过,将身后的冰壁削下一大块;时而矮身前滚,数道风刃在头顶交错而过,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步伐踏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正是流风佩在他心神中传递的、与这“天风八阵”某种频率相合的步法雏形——流风诀的“踏雪无痕”之基。
每一次惊险的闪避,都依靠着玉佩提前半瞬的灼热示警和自身对危险的直觉。
短短百丈的峡谷,竟耗费了半个时辰,当他终于冲出风刃肆虐的范围,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紧贴肌肤,又在瞬间被寒气冻得僵硬。
然而,喘息未定,更大的凶险已至。
前方是一道近乎垂直的冰瀑,高度逾百丈,冰面光滑如镜,反射着惨淡的天光。
冰瀑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暗裂谷,罡风从谷底倒卷而上,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这是通往山腹的必经之路,地图上标注为“悬冰径”。
沈惊寒拔出短刃,深吸一口气,将内力灌注双臂,锋利的刃尖狠狠凿向冰面!
“锵!”火花四溅,冰屑纷飞,只在坚逾精钢的玄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发麻,右肩的毒伤猛地一抽,眼前阵阵发黑。
“不行,太硬了!”
他心往下沉。
尝试数次,收效甚微,攀爬的速度慢如龟行,内力却在飞速消耗。
更要命的是,冰瀑并非静止,细微的“咔嚓”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冰层在内部应力或外力(比如他的凿击)作用下,随时可能崩裂的死亡前奏。
就在他悬在半空,进退维谷,内力即将告罄之际,腰间的流风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那热量并非均匀散开,而是如同活物般,沿着他握刀的右臂经络急速涌向指尖!
短刃的锋刃瞬间变得赤红,散发出惊人的高温。
“这是…龙脉之力?”
沈惊寒福至心灵,再次挥刀凿向冰壁。
“嗤——!”
这一次,不再是刺耳的撞击,而是冰雪消融的轻响!
赤红的刀刃如同切进温热的牛油,轻而易举地没入冰层深处,留下一个稳固的支点!
狂喜涌上心头。
他依样画葫芦,左手灌注内力稳固身形,右手持流风佩加持的炽热短刃,如同最灵巧的冰原蜘蛛,在光滑致命的冰瀑上开辟出一条向上的通路。
每一次刀锋落下,玉佩便传来一股温热的内息,不仅抵消了凿冰的巨大消耗,甚至隐隐压制着右肩蠢蠢欲动的毒伤。
玉佩的嗡鸣与心跳同步,引导着攀爬的节奏,仿佛这冰冷的绝壁,本就是流风佩存在的意义之一。
当沈惊寒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翻上冰瀑顶端时,迎接他的并非喘息之地,而是一片更为辽阔、也更为死寂的雪原。
雪原尽头,是更高更险、被浓重云雾笼罩的连绵雪峰,地图上指向的“回音谷”与“凌云阁遗迹”,就隐匿在那片云雾之后。
流风佩的嗡鸣变得舒缓而悠长,仿佛在安抚他紧绷的神经。
他靠在一块背风的巨岩后,嚼着冰冷的肉干,运转内力驱散侵入骨髓的寒意,同时警惕地扫视着这片白茫茫的死亡世界。
太安静了,除了风声,连雪落的声音都仿佛被冻结。
突然,腰间的玉佩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不再是温热的指引,而是如同警铃般尖锐、急促的灼烫!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戾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从雪原深处席卷而来!
沈惊寒瞬间绷紧全身肌肉,短刃紧握,屏息凝神。
视线尽头,几个灰白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雪丘后浮现。
它们体型远超寻常雪狼,几乎接近小牛犊大小,一身长毛如同钢针般根根倒竖,在风雪中纹丝不动。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眼睛——并非寻常野兽的幽绿或琥珀色,而是一种浑浊的、仿佛沉淀着腐烂淤泥的墨绿色!
瞳孔深处,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鬼火般跳动,充满了疯狂与嗜血的欲望。
它们的爪牙在雪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幽蓝光泽,显然带有剧毒。
“蛊狼!”
沈惊寒瞳孔骤缩。
天机老人血书中曾潦草提过,魏渊以秘药和活人饲喂寒地雪狼,培育出这种不惧严寒、力大无穷、爪牙带蛊毒的怪物,用以守护其不欲人知的秘密据点。
没想到,竟在这断穹深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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