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一佳生日（务必隆重）”
石小清的手机备忘录里躺着这条标红事项。
他提前两周就开始筹划。
翻遍了小红书女友生日惊喜攻略，收藏了人均500 高端餐厅榜单，甚至偷偷咨询了婚戒定制。
工资到账那天，他盯着银行卡余额深呼吸，然后郑重地给郝一佳发了条消息：
周六空出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郝一佳回复得很快：你中彩票了？
石小清没回答，只是默默把购物车里的镀金项链升级成了足金款。
周六上午，龙城国际购物中心。
郝一佳站在商场旋转门前，盯着金光闪闪的LOGO皱眉：你确定是这儿？
偶尔也得体验下上流社会。石小清挺直腰板，西装革履的样子活像房产中介。
这是他跟同事借的战袍，袖口还留着干洗店的标签。
三楼的轻奢女装区，导购小姐的笑容在看到郝一佳的帆布包时淡了几分。
石小清却像暴发户似的指向模特身上的连衣裙：试试这个！
标签翻过来：￥3699。
郝一佳拎起衣领检查线头：这做工还不如淘宝199的。她突然凑近石小清耳边，你看那个导购，假睫毛都快翻到天花板上去了。
石小清还想坚持，郝一佳已经拽着他溜进消防通道：快跑！她拿POS机过来了！
负一层的金店柜台闪着诱人的光。
这位先生真有眼光！柜姐热情推荐，最近金价跌了，这款满天星手链只要两万三
郝一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着玻璃柜最角落：那个转运珠怎么卖？
999足金，0.3克，配红绳...合计386元。柜姐笑容僵了。
石小清急了：起码得买个戒指吧？他指向经典素圈，就这个！
郝一佳突然抓起他的手：你知道金戒指意味着什么吗？她的眼睛在射灯下亮得惊人。
我...石小清喉结滚动。
意味着要见家长、要存首付、要准备三金...郝一佳掰着手指数，你银行卡余额够吗？
柜姐的嘴角抽搐着移开了视线。
顶楼法餐厅，侍者递来两份没有标价的菜单。
今日主厨推荐是法式鹅肝配松露...
有筷子吗？郝一佳打断他，我牛排要全熟。
石小清在桌下踢她，结果撞上了服务员的膝盖。
对方优雅地微笑：需要帮您推荐红酒吗？我们有一款...
不用了，郝一佳合上菜单，我对酒精过敏，一喝就忍不住说实话——比如这桌布还没我家抹布厚。
走出餐厅时，石小清的西装后背全湿透了。
郝一佳捏了捏他僵硬的手指：接下来去哪？真正的石小清计划里应该还有压轴戏吧？
暮色渐沉时，他们站在龙脊山观景台。石小清从背包里掏出野餐垫——其实是出租屋的床单。
本来定了山顶旋转餐厅...他垂头丧气地摆弄手机，但看你今天这态度...
郝一佳抢过他手机，熟练地打开外卖APP：水煮鱼还是小龙虾？我请客。
石小清愣住：今天是你生日...
所以才要按我的规矩来。郝一佳已经下单完毕，备注写：送到山顶凉亭，加两双一次性手套。
晚风掠过城市灯火，第一颗星星出现在他们头顶。
外卖预计送达时间还剩七分钟时，郝一佳突然戳了戳石小清：那个电动车......是不是有点眼熟？
山路上，一辆明黄色外卖电动车正艰难爬坡。
骑车人弓着背，头盔歪戴，后箱上贴着准时宝超时赔付的标签。
不会吧......石小清眯起眼睛。
电动车在他们面前急刹，王教练——现在是王骑手——掀开头盔面罩的瞬间，三人同时凝固。
您、您的外卖......王教练结结巴巴地递过塑料袋，里面飘出水煮鱼的麻辣香气。
他的制服名牌已经换成骑手15892，但左手腕上还戴着那款标志性的黑色运动手表。
郝一佳突然笑了：好久不见，挂挡技术练得怎么样？
王教练的脸涨成猪肝色，手忙脚乱地从保温箱又掏出两罐可乐：系统......系统送的。说完逃命似地拧转车把，电动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石小清盯着那罐可乐：他是不是怕我们给差评？
不，郝一佳拉开易拉罐，是怕我再开一次直播。
月光照亮了野餐垫上的油渍。郝一佳突然从包里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盒盖上印着已经褪色的美少女战士。
生日礼物，她推给石小清，打开看看。
盒子里整齐排列着十几件小物件：
一朵干枯的玫瑰（标签：2019.11.7地铁口老奶奶最后一支）
塑料扭蛋壳（标签：2020.3.15抓娃娃机失败53次纪念）
半包过期跳跳糖（标签：2021.8.22加班深夜便利店唯一存货）
每件都附着手写鉴定书：「石小清限定款·无价」
你......石小清喉头发紧，都留着？
郝一佳用筷子尖挑起一根鱼刺：某人都敢带我看三万块的戒指了，我不得证明下自己的品位？
夜风吹起鉴定书的边角，露出最底下那张：「2023.10.15电动车购车发票（附注：比奔驰能装）」
手机备忘录的光标闪烁，标题被郝一佳改成《三十岁前要做的十件小事》。
第一条，她嘴里含着可乐罐边缘，吃遍全市外卖。手指飞快敲击屏幕，备注：不包括驾校食堂。
石小清抢过手机：第二条，带你去正版迪士尼。想了想又补充，不买黄牛票。
他们轮流添加着荒诞又认真的条目：
「第三条：学会用洗衣机洗西装（绝不染色）」
「第四条：在房东涨租时成功还价一次」
「第五条：存够钱给电动车换组电瓶」
输到第七条时，郝一佳突然按住石小清的手：这条我来写。
屏幕上缓缓出现：「第七条：永远记得今天的水煮鱼比法餐好吃」
石小清望向山下璀璨的城市灯火，突然发现最亮的那片区域正是他们租住的城中村。
隔壁观景台来了一对年轻情侣。
女孩穿着他们白天见过的￥3699连衣裙，男孩正用手机前置灯照着红酒瓶签：这可是82年的拉菲......
郝一佳憋笑憋得发抖，把脸埋进石小清肩膀。那对小情侣很快因为拍照角度不对吵了起来。
知道为什么我不要那些吗？郝一佳突然问。
石小清摇头。
她指向吵架的情侣：那样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又举起可乐罐碰了碰石小清的，而我们这样的，可以有一万次。
远处传来烟花声，不知道是哪家土豪在求婚。火光映在郝一佳脸上，她睫毛投下的阴影比任何奢侈品都精致。
收拾野餐垫时，石小清摸到裤袋里的小绒盒——里面是他偷偷买的转运珠。此刻它突然显得无比俗气。
等等。他叫住郝一佳，扯断自己鞋带，伸手。
郝一佳疑惑地摊开掌心，石小清把转运珠穿进鞋带，系在她手腕上：先凑合戴，等以后......
等以后你涨工资了，郝一佳晃了晃那条丑丑的手链，给我换成大金链子，栓电动车那种。
下山路上，石小清的手机不断震动。
是王教练发来的短信：兄弟，刚才那单我取消配送费了......能不能把差评撤销？
郝一佳凑过来看完，抢过手机回复：差评已撤销。另：电动车挂挡不用摸手，真的。
生日过后的周末，石小清推开出租屋门时，差点被一堆快递箱淹没。
这什么情况？他艰难地从箱堆里拔出腿，踢到一个正在播放《生日快乐》的电子蜡烛。
郝一佳从厨房探出头，头顶戴着9.9包邮的兔耳朵发箍：报复性消费啊！她挥舞着硅胶铲，现在我也是拆快递拆到手软的人了！
石小清翻开最近的纸箱。
里面躺着会发光的马桶塞、写着富婆二字的水晶烟灰缸（他们家没人抽烟）、以及一打印着豪门阔太的丝绸枕套。
最底下还有个包裹严实的盒子，标签上写着“震动瘦脸仪”，拆开却是个会旋转的电动苍蝇拍。
惊喜吗？郝一佳把瘦脸仪“现在是灭蚊仪”插上USB，这才叫奢侈品，多功能！
嗡嗡的震动声中，石小清想起商场里那个￥3699的连衣裙标签，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举着电动苍蝇拍转圈的女孩，比任何橱窗模特都耀眼。
周一早晨。
石小清在共享单车车篮里发现了郝一佳的鞋带手链。转运珠孤零零地卡在缝隙里，红绳早已不知去向。
他捏着那颗小小的金珠站在早高峰的人流中，手机突然震动——银行短信显示：工资入账 项目奖金4800元。
地铁上，石小清盯着珠宝店的广告屏发呆。
模特颈间的钻石项链标价正好是他银行卡余额的全部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兜里的转运珠，金属表面已经被他的体温焐热。
下一站，科技园。报站声惊醒了他。石小清突然起身冲下车，逆着人流跑向反方向。
郝一佳下班回家时，发现电动车被改装得面目全非。
车头挂着七彩LED灯带，后视镜上缠着她最爱的星黛露挂件，座椅套换成毛茸茸的熊爪图案。
最夸张的是车尾焊了个小铁盒，里面稳稳固定着那枚转运珠，上方刻着“紧急备用金”五个歪歪扭扭的字。
这是......
多功能豪华座驾，石小清得意地拍着后座，照明系统、导航系统、逃生系统全升级。他顿了顿，就是续航从60公里降到55公里了。
郝一佳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电动苍蝇拍从她包里滑出来，在地上欢快地旋转着。
周末海边民宿是石小清用全部奖金订的。前台递钥匙时欲言又止：台风预警黄色......
正好体验下海景房的澎湃感！石小清搂紧郝一佳的肩膀。
结果第二天，台风直接跳级到红色。
他们蜷在民宿床上，就着手机电筒的光，吃泡面配过期跳跳糖。
窗外的海浪声像野兽咆哮，每阵风过都感觉屋顶要被掀翻。
知道吗，郝一佳在黑暗中突然说，这间房一晚588，相当于我们半个月水电费。
石小清数着跳跳糖在舌尖炸裂的次数：后悔吗？
傻子，她踢了他一脚，这可是我三十岁清单的第八条——『体验真正的奢侈』。
台风过境的清晨，他们踩着满地断枝走向公交站。
郝一佳突然蹲下来，从积水里捞起个闪闪发亮的东西——是枚被冲掉的婚戒，内圈刻着「TL永远」。
要交给失物招领吗？石小清问。
郝一佳把戒指放回路边栏杆上，掏出马克笔在旁边写了行小字：比金饰更奢侈的是此刻的晴天——路过的哲学家
回城的公交车上，阳光透过云层，在积水路面映出碎金般的光斑。
郝一佳靠着石小清肩膀昏昏欲睡，手腕上重新系着的鞋带手链随车身晃动。
石小清轻轻握住那颗转运珠。
金属表面刻着他们昨晚用别针合力雕出的图案：一辆歪歪扭扭的电动车，车筐里坐着两个火柴人，头顶是比车身还大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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