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粘稠。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腥气，如同湿透的裹尸布，死死缠绕着林墨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片污秽的血海中沉沦，无数双冰冷的手撕扯着他的灵魂，要将他的意识拖入永恒的深渊。耳边是狱饕那震怒到极致的咆哮，如同灭世的雷霆，不断轰击着他即将溃散的意志。
要死了吗…小雨…小雨她逃出去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是他沉沦前最后的牵挂。
突然！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无比坚定的力量，如同黑暗中点亮的一粒火星，猛地刺穿了无边的冰冷和黑暗！这力量来自他的胸口，带着一种熟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羁绊感！
小雨？！
林墨即将熄灭的意识被这温暖的火星猛地灼了一下！
紧接着！
“噗——！！！”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粘稠的泥沼中硬生生拔了出来！身体猛地一轻，随即是剧烈的翻滚和碰撞！
砰！砰！砰！
坚硬、冰冷、带着尘土和腐朽气息的物体狠狠撞击着他的身体，骨头似乎都要散架了！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却奇异地将他从濒死的沉沦中强行唤醒！
“咳咳…呕…”林墨痛苦地蜷缩起来，猛地张开嘴，剧烈地咳嗽、干呕！他感觉自己肺里、喉咙里全是粘稠腥臭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和浓烈的血腥味！意识在剧痛和窒息感中艰难地恢复着。
他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天旋地转。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翻滚的血池，也不是狱饕那燃烧着暗金火焰的恐怖竖瞳。
而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一片混沌朦胧的光，勉强照亮着下方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尘埃气息，混合着一种铁锈般的腥味和万物腐朽的霉味。
他挣扎着撑起剧痛的身体，环顾四周。
嘶——！
林墨倒抽一口凉气，浑身汗毛倒竖！
他正身处一片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古战场遗迹！
目光所及之处，大地一片狼藉，布满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痕和陨石坑般的恐怖凹陷。破碎的兵刃、锈蚀的铠甲残片如同杂草般散落满地，闪烁着冰冷死寂的金属光泽。更多的，是骸骨！
无数巨大而奇异的骸骨！
有的骸骨如同小山般庞大，肋骨如同支撑苍穹的巨柱，头骨狰狞，空洞的眼窝仿佛还在凝视着这片死亡之地；有的骸骨纤细修长，却带着锋利的骨刺，即使死去万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锐气；还有的骸骨呈现出非人的扭曲形态，带着不属于此界的诡异感…
这些骸骨层层叠叠，铺满了整个大地，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它们保持着各种战斗或挣扎的姿态，无声地诉说着远古那场惨烈到无法想象的战争。死亡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凝结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林墨心中骇然。他明明是从黑风寨的血池掉进空间裂缝的，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一片恐怖的远古战场遗迹里？这空间裂缝到底把他传送到了哪里？距离青石镇又有多远？
“咳咳…呕…”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林墨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红色的干涸血痂和灰黑色的尘土，多处皮肤被擦破，火辣辣地疼。更糟糕的是内腑，像是被重锤砸过，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最让他心悸的是灵魂深处传来的那种撕裂般的空虚感——那是燃烧功德本源带来的后遗症！他现在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虚弱得连站起来都费劲。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小雨送的那个鹅卵石护身符还在，只是其中一颗小石头彻底碎裂了，只剩下一点残渣。是它…最后保护了自己？林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庆幸，更多的是对小雨无尽的担忧。
“小雨…你一定要平安…”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干涩。
就在这时！
【滋——！】
【系统…重启…完毕…】
【核心…数据…严重…损毁…】
【宿主…生命体征…低…危…】
【功德…本源…燃烧…过度…】
【检测…到…未知…高能量…寂灭…污染…残留…环境…危险等级…极高…】
那个熟悉的、带着电流杂音的机械音，如同卡壳的录音机，断断续续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卧槽！坑爹系统！你他妈还没死？！”林墨先是一惊，随即一股无名火蹭地冒了上来！要不是这破系统发布那些作死任务，他和小雨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纠正…宿主…本系统…乃是…天道…修补程序…非…坑爹…产物…】
【核心…逻辑…遭受…未知…寂灭…污染…导致…任务…模块…紊乱…】
【当前…状态…紧急…避险…模式…强制…启动…】
系统的声音虽然依旧机械，但似乎多了一丝…人性化的辩解和无奈？
“我管你是什么程序！小雨呢？！我妹妹在哪？！她有没有逃出血池？！”林墨急切地在心中吼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检测…中…】
【目标：林小雨…】
【生命信号…存在…】
【位置…未知…距离…过远…信号…微弱…但…稳定…】
【初步…判定…已…脱离…血池…核心…危险…区域…】
“呼…”林墨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到极限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一丝。小雨还活着！而且脱离了血池！这比他自己的处境好转一百倍！巨大的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他几乎要瘫倒在地。
【警告！警告！】
【检测…到…强烈…恶意…锁定…】
【来源…正前方…三百米…古魔…残骸…】
系统的警报声陡然变得尖锐！
林墨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具如同巨蜥般的庞大骸骨下方，阴影一阵蠕动！一个扭曲的、完全由战场残留的怨念、煞气和破碎骸骨强行拼凑起来的怪物，缓缓爬了出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主体是几根粗大的肋骨和脊椎骨，上面粘附着无数细小的碎骨和锈蚀的铁片，形成类似蜘蛛的肢体。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死死地“盯”着林墨！它身上散发出的，是纯粹的、对生者血肉和灵魂的贪婪恶意！
“吼——！”怪物发出一声无声的灵魂尖啸，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猛地朝林墨扑了过来！速度极快！
林墨脸色剧变！他现在虚弱得连手指头都难动，拿什么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
【检测…到…宿主…极度…抗拒…战斗…意志…】
【符合…被动…避险…逻辑…】
【启动…应急…方案…】
【消耗…残存…功德…微粒…发动…言出法随（弱）…目标…地面…】
嗡！
林墨感觉眉心那点黯淡的印记猛地一烫！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金光瞬间注入他脚下的大地！
“哎哟我艹！”
林墨根本没反应过来，脚下那片看似坚固的、覆盖着厚厚骨灰的地面，毫无征兆地猛地塌陷下去！他惊呼一声，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掉了下去！
砰！
他重重摔在一个相对松软的土堆上，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恰好躲过了那骸骨怨念怪物扑来的致命一击！
轰！
怪物扑了个空，锋利的骨爪狠狠抓在林墨刚才站立的位置，留下几道深深的沟壑！
【目标…丢失…】
【暂时…安全…】
【功德…微粒…消耗…完毕…】
【宿主…请…尽快…恢复…】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事了拂衣去”的平静。
“咳咳咳…”林墨灰头土脸地从土坑里爬出来，惊魂未定地看着上方那个因为扑空而陷入短暂茫然的骸骨怪物，又看了看自己掉下来的那个浅坑，嘴角抽搐。
“言出法随…弱？这他妈是‘弱’？这是让我自己摔个狗吃屎来保命？！”林墨内心疯狂吐槽，“还有！消耗功德微粒？老子现在哪还有功德？！烧得都快成灰了！”
【宿主…呼吸…尚存…】
【功德…自然…滋生…】
【虽然…微弱…但…积少…成多…】
【本系统…只是…合理…调用…】
一个带着明显嫌弃和无奈的声音响起。
林墨猛地一愣！这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而是一个清脆的、带着点稚气未脱又老气横秋的…童音？！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自己的肩膀。
只见他破烂的衣袍肩头，不知何时，静静地悬浮着一个…巴掌大小、半透明的小人儿！
小人儿看起来像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粉雕玉琢，一头柔软的淡金色短发，身上穿着一件同样半透明的、样式古朴简洁的白色小袍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有一对薄如蝉翼、散发着柔和微光的金色小翅膀，正微微扇动着。
此刻，这小精灵正盘腿坐在林墨的肩膀上，一只小手托着下巴，另一只小手无聊地抠着自己发光的脚丫子，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你这个主人真麻烦”的嫌弃表情，用那清脆的童音老气横秋地说道：
“得了吧主人，你呼吸都在涨功德！虽然现在慢得跟蜗牛爬似的，但蚊子腿也是肉啊！本系统…啊不，本精灵小崩我，帮你调用那么一点点保命，你还嫌弃？没我，你刚才就被那骨头架子当点心啃了！”
林墨：“……！！！”
他张大了嘴，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肩膀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会说话、会吐槽的小精灵！
系统…成精了？！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小崩”？！
“你…你…你是那个坑爹系统？！”林墨指着小精灵，手指都在哆嗦，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纠正！”小精灵小崩翻了个优雅的白眼，翅膀扑扇了一下，“是‘前’系统！现在是你英明神武、智勇双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精灵伙伴——小崩大人！多亏了你最后燃烧功德本源的壮举（虽然很蠢），加上那玄阴灵体小姑娘的力量冲击，总算把本精灵从那个该死的污染逻辑里‘崩’出来了！现在自由啦！”
它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随即又垮下脸，嫌弃地看着林墨：“不过主人，你现在这状态…啧啧，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功德本源烧得七七八八，比刚绑定时还惨，在这鬼地方，随便一阵阴风都能把你吹散架。”
林墨还没从“系统成精”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上方那个扑空的骸骨怨念怪物似乎重新锁定了他的位置，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灵魂尖啸，再次朝着他藏身的浅坑扑了下来！幽绿的鬼火充满了贪婪！
“它又来了！”林墨脸色煞白。
“慌什么！”小崩老神在在地坐在他肩膀上，小手指了指坑壁上方一块摇摇欲坠、布满裂纹的巨大腿骨，“看到那块骨头没？对，就是你头顶那块！本精灵掐指一算…三！二！一！”
随着小崩清脆的倒数声刚落！
咔嚓！
轰隆——！！！
那块巨大的、不知道是什么生物遗留的腿骨，因为之前林墨掉下来和怪物扑击的震动，再加上本身早已腐朽不堪，竟然真的…断裂崩塌了！巨大的骨块带着万钧之势，如同倒塌的山峰，精准无比地朝着扑下来的骸骨怨念怪物当头砸下！
“吼——！！”怪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啸。
砰——！！！！
烟尘混合着骨粉冲天而起！那骸骨怨念怪物被巨大的腿骨砸了个正着，瞬间被压扁、碾碎！构成它身体的怨念和煞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嗤嗤作响，迅速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堆更加粉碎的骨渣。
林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又僵硬地扭过头，看向肩膀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基操勿六”表情的小精灵小崩。
“看，这不就解决了？”小崩用小拇指掏了掏并不存在的耳朵，吹了吹，“都说了，跟着本精灵混，保你在这鬼地方…嗯…多活几天？”
林墨看着小崩那臭屁又欠揍的小脸，再看看头顶那堆粉碎的骨渣，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就是净化后的系统（精灵）？被动无敌流…换了个更欠揍的打开方式？
他虚弱地靠在冰冷的坑壁上，看着这片死寂的古战场，又感受着灵魂深处传来的空虚剧痛，再想想不知所踪的小雨，最后看看肩膀上这个自称“小崩大人”的坑货精灵…
林墨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前途一片灰暗。
“小崩…”
“嗯？”
“闭嘴，让我静静。”
(第27章完)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