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如蛇!
无数细密的墨绿菌丝骤然弹射,裹挟着浓烈到几乎凝结成实质的腐朽甜腻气味,如同饥饿到疯狂的蠕虫集群,直扑苏瑶苍白的手指与肌肤下黯淡的银色纹路!那蓝绿色荧光的中心核心,仿佛一只骤然睁开的、充满贪婪的冰冷虫眸!
“滚开!”
嘶哑的怒吼并非来自完全脱力的林逸,而是旁边的琉璃!剧痛并未摧毁她的意志!看着那些恶心的玩意扑向毫无反抗之力的苏瑶,一股凶狠悍戾之气从她眼底腾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母兽!哪怕仅存的右臂剧痛钻心,她依旧在瞬间爆发!
啪!
一声脆响!琉璃竟用近乎扭断自己手腕的方式,硬生生将掉落在身前不远处的、那柄已经失去灵能光泽的暗红晶石短斧当成了投掷物,狠狠砸了出去!目标不是菌丝本身(太快了!范围太大了!),而是那些墨绿菌丝扎入的——苏瑶身下那片积满污水的黏腻泥地!
噗嗤!
冰冷的金属斧头狠狠砸进污水烂泥之中!巨大的冲击力溅起漫天污黑的泥点水花!这些污浊的泥点仿佛带着琉璃狂暴的意志,劈头盖脸地泼洒在突进的墨绿菌丝之上!
嗤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瞬间响起!接触到泥水的菌丝前端猛地卷曲、抽搐、冒起大量稀薄的灰白色气雾!它们仿佛被泼了强酸,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尖锐嘶鸣(也许是错觉),冲刺的速度明显为之一滞!甚至有些细小的菌丝前端直接枯萎焦黑!
“污染水……成分复杂…重金属…毒性物质…有机硫化物……极高!”陈薇的眼睛瞬间捕捉到这意料外的变故,破损的腕部投影器拼命运转,“抑制……活性!它……厌恶高强度污染?!物理攻击无效……但环境……有效?!”
“水!泥浆!”琉璃嘶吼着,疼痛让她的声音扭曲变形,“砸!快!盖住那些发光的鬼东西!”她试图爬过去捡回斧子,但身体刚一动弹,撕裂的肌肉让她冷汗狂飙,差点栽倒。
就在墨绿菌丝被泥水激怒并短暂受挫的刹那——
呼!
沉重的风声卷起!黑影笼罩!
是林逸!
他强行榨取了识海幼苗最后一丝枯竭的力量!世界树湮灭气息在破败装甲表面徒劳地一闪而灭,带起的只是剧痛和晕眩!力量完全枯竭了!但他身体的本能还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放弃了所有能量手段,选择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用身体撞击!
砰!
林逸将自己沉重的、布满裂痕的身躯当作攻城锤,狠狠撞在了苏瑶和那片致命的坑壁之间!如同受伤的巨兽将幼崽护在身后!破败的骨铠边缘刮擦过坑壁上尖锐的金属锈片和蠕动的腐败菌丛!
哗啦!
大片焦黑的腐败菌膜被他撞得碎裂剥落!墨绿的菌丝更是被他沉重的装甲压进了泥泞深处!淡金色与鲜红的混合液体从他撞击的胸口装甲缝隙中大量涌出,染红了污泥!
嘶嘶嘶——!
那些被压进污泥深处的菌丝发出更激烈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污泥深处拼命钻动!但林逸这一撞,暂时性地制造了一片混乱的缓冲地带,将苏瑶护在了身后!代价是胸腹的伤口二次撕裂,鲜血顺着破烂的装甲边缘不断流淌,滴落在污泥上,晕开一片片刺目的暗红。
“林逸哥哥!”木小灵眼泪彻底飚出,看着林逸撞过去时踉跄的身影和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恐惧和对同伴的保护欲瞬间压倒了她的怯懦。她尖叫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琉璃砸出斧子溅起泥水的那片区域,不管不顾地用自己的两只小手,疯狂地、带着哭腔地从污黑恶臭的泥地里,一捧又一捧地去挖泥巴!
“走开!都走开!不许咬苏瑶姐姐!不许咬林逸哥哥!”小姑娘的手很快被污泥和碎金属片割破,鲜血混入恶臭的泥浆,但她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将手中的污泥狠狠砸向那片还在剧烈蠕动、试图重新扑上来的墨绿菌丛!尤其是那个散发着蓝绿色荧光的核心区域!“去死!去死去死!”泪水和污泥糊了她满脸。
啪叽!啪叽
湿冷的污泥不断覆盖在菌丝表面和荧光菌落上。每一次砸击,都伴随着更加剧烈的菌丝蜷缩和更稀薄的白雾蒸腾。令人惊奇的是,效果竟然比琉璃那把沉重的斧头更好!木小灵那小小的、沾满血污的手掌挖出的污泥,似乎蕴含着某种令菌丝极度排斥的成分(混杂了她自身的血液?还是她那独特的、被污染的灵能因子在污泥中激活了?),每一次砸上去,都让菌丝更加畏缩!
“木小灵…干的…好!”琉璃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嘶喊,眼中全是血丝,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用最原始的方式对抗着怪物,“使劲……砸!盖住那……发光的……核!”
但危机并未解除!
被污泥暂时压制的墨绿菌丝群如同狂怒的蛇窝在蠕动!核心的蓝绿色荧光菌落骤然明亮了数倍!嗡!一股比先前强烈了不止十倍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攻城锤,混杂着亿万生灵在极致痛苦、疯狂、绝望中腐烂嘶鸣的残响,再次狠狠轰向所有人的脑海深处!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干扰和低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无差别精神风暴!
“呃啊——!”木小灵挖泥的动作瞬间僵硬,身体如遭雷击!那双哭喊的眼睛猛地翻白,小小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手中的污泥无力滑落。琉璃眼前猛地一黑,头颅像要被撕裂开来,强行绷住不叫出声,但意识瞬间陷入一片血色狂澜,仅存的右手死死扣进冰冷的金属地面,指甲瞬间翻裂出血!陈薇则是闷哼一声,破损的腕部投影器爆出几点最后的电火花,彻底熄灭,身体软倒,口鼻涌出鲜血,意识再次滑向黑暗深渊!
林逸首当其冲!
“吼——!”
如同落入被亿万腐臭口器啃噬的深渊!血腥、怨毒、彻底沉沦的疯狂呓语如同实质的脓浆灌入他的意识海!那株本就萎靡到极致的青金幼苗发出哀鸣,细小根系寸寸断裂!胸腹的剧痛在这种灵魂层面的冲击下被无限放大!仿佛五脏六腑都在被无形的力量向外撕扯、挤压!装甲缝隙流出的淡金色液体中,掺杂进了更多污浊的暗红色!
最致命的,还是他的防御姿态被严重干扰!
精神风暴侵袭之下,林逸强撑着撞击过去的身体在眩晕中不可抑制地向旁边猛地一晃!
噗嗤!噗嗤!噗嗤!
就是这一晃之间!三道刚刚被他和木小灵污泥攻击压制的墨绿菌丝如同最敏锐的毒蛇,趁机如电般绕过他残破装甲的覆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苏瑶垂落的手腕——皮下那最黯淡的银白纹路汇聚之处!
“——!”
无声的侵入瞬间!原本无声无息、只有微弱呼吸的苏瑶,身体骤然绷紧、如弓弦般弹起!
这绝非苏瑶的意识!她双眼依旧紧闭,脸色苍白如雪!但她的右手连同整条手臂却如同被无形电流激活的木偶,猛地以非人的速度和力量向上反撩!那三根刺入她银白纹路皮肤的墨绿菌丝在瞬间被赋予了一种诡异的、流动的银灰色光泽,如同淬毒的金属丝,狠狠抽打向林逸近在咫尺的脖颈和面甲缝隙!
这一变故兔起鹘落!刁钻狠辣!完全超出了所有物理层面的反应极限!
“小心!!!”琉璃的嘶吼声仿佛从九幽之下发出,带着撕裂灵魂的绝望!
完了!
琉璃的眼中映出那三道索命的、被苏瑶失控手臂挥动的银灰菌丝,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一切都发生在那亿万分之一的刹那!
然而——
嗡!
一道极度凝练的、如同万载玄冰深处蕴藏的寒芒,骤然在林逸识海中炸开!
那是世界树幼苗在根系寸断、濒临彻底枯萎之际,受到那墨绿菌丝携带的极致腐朽混乱的意志刺激(如同生死天敌被彻底唤醒),爆发的最后也是最决绝的——湮灭意志!
没有能量支撑!只有最为纯粹的、源自本源的、对一切腐败混乱存在的终极毁灭意志!
这意志化作本能,强行驱动了林逸同样被精神风暴冲击得迟缓的身体!
咔!
不是闪避!而是——低头!
林逸的头颅以一个近乎要将脖颈折断的极限角度和速度,猛地向下一沉!额头重重撞在身前冰冷黏腻的污泥之中!
三道淬了银灰光泽的毒刺菌丝擦着他头皮掠过!带起的劲风甚至在林逸破烂的头盔上留下三道灼烧般的浅痕!冰冷的腐朽气息几乎要冻僵他的颅骨!
险之又险!
砰!
林逸的脸深深埋进恶臭的烂泥里!代价是剧痛和窒息,但换得了要害的毫厘之差!
嗡——!
就在那淬毒菌丝擦过林逸头顶的瞬间,埋首污泥的林逸身体深处,那濒临熄灭的青色幼苗核心,最后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湮灭意念猛地爆发!无法凝聚成实质性攻击能量,便顺着林逸淌血的手臂(之前撞坑壁划破的)涌向指尖!
几乎是同一时间!
噗嗤!
林逸染血的指尖,凭借着冥冥中那股最原始的战斗直觉,后发先至,狠狠戳向了那三根连接着苏瑶手腕的墨绿菌丝的——根部位置!
指尖没有带起青金光芒,只有一丝微弱到极点的空间涟漪(极微弱的本能空间规则之力?)混杂着他那霸道决绝的毁灭意志的残余!
嗤——!
一声极其怪异的轻响,如同皮革被烧红的针穿透!
并非斩断!不是能量冲击!
林逸那带着毁灭意志的一指,如同点在了一个无形的、存在于精神与物质夹缝中的意志节点上!被湮灭意志扫过那一点,那三根正在疯狂抽取苏瑶银白纹路力量、并将腐朽意志强行灌入苏瑶身体的墨绿菌丝核心处传来的、那种贪婪、混乱、极度饥渴的意识波动,骤然一僵!随即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爆发出剧烈的、狂乱的抽搐波动!
这波动直接反馈到了刺入苏瑶手腕的尖端部分!菌丝内部那种刚被赋予的、顺畅流转的诡异银灰光泽瞬间紊乱、沸腾、反向冲击!
“呃——!”
昏迷的苏瑶喉咙中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如同骨头被硬生生碾碎般的痛哼,整个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那只被菌丝控制、诡异反撩的手臂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软软垂落!刺入她皮肤的菌丝尖端如同失去支撑的提线,瞬间从银白纹路中抽离出来!
噗噗噗!
三道墨绿菌丝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的支撑,无力地从苏瑶手腕垂落,搭在污浊的泥地上,兀自如同垂死毒蛇般扭曲颤抖!前端沾染的苏瑶的鲜血和一点细微的银芒在污泥中迅速暗淡消失。
“成了……?!”琉璃的意识刚从风暴中勉强挣脱一丝缝隙,便看到苏瑶的手垂落,林逸埋在泥里的头猛地抬了起来——那张沾满腥臭泥浆的脸因为窒息和剧痛而变形,但那青金色的瞳孔深处,原本彻底熄灭的光芒里,正跳动着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漆黑火焰!那是纯粹的湮灭意志在沉寂前最后的燃烧!
这火焰一燃即隐。
但就是这一点微光,让原本彻底疯狂躁动的腐败菌丛核心,那些墨绿菌丝,尤其是那个蓝绿色的荧光核心,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源自远古、让它们本能深处感到无尽恐惧与敬畏的存在!所有的蠕动、嘶鸣般的波动、甚至散发出的精神污染波纹,竟如潮水般骤然收敛!如同遭遇了绝对上位者的威压,陷入了短暂的、死一般的静默!
这种静默极其诡异。它们并未死去或枯萎,更像是在一瞬间集体陷入了某种源自本能的最深沉的蛰伏状态!那些荧光暗淡得几乎消失,菌丝蜷缩凝固在坑壁和泥泞中,连那股让人作呕的腐朽甜腻气味都淡去了许多。
巨大的废弃管道深处,唯一刺耳的声音,只剩下所有人的喘息。
林逸抬着头,剧烈地咳嗽着,污泥顺着他的下颚滴落,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丝和泥星。胸口装甲破口流出的淡金色液体混杂着污泥,触目惊心。他死死盯着那片如同冬眠的腐败菌丛,青金瞳底残留的微弱黑芒闪烁不定。
琉璃半趴着,喘得如同破风箱,看向林逸的眼神带着劫后余生的骇然和后怕。
木小灵趴在地上,小脸煞白,泪水糊了满脸污泥,看着垂落在泥里不再动弹的菌丝和苏瑶安静下来的手,大大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空洞的茫然和恐惧残留。
陈薇倒在壁角,已经再次昏迷,口鼻的血痕在污浊中格外刺眼。
一片死寂的狼藉中,只有苏瑶那微弱的、但趋于平稳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危机……暂时过去了?
劫后余生的茫然并未持续多久。
林逸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唯一尚能活动、沾满污泥和血迹的左手,艰难地将昏迷的陈薇再次拽起,扛在自己同样布满裂痕创伤的肩膀上。每一次动作都带来胸腹深处撕裂的剧痛,骨骼在呻吟,但他仿佛对此无知无觉,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锁定前方那斜向下的、被更为浓稠黑暗吞没的管道尽头。那里,未知的空间在膨胀,如同深渊巨口无声的召唤——冰冷、压抑,却也是此刻唯一的出路。
“走……”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血沫和泥浆的腥气,微弱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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