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青石板上凝成细密的水珠,宁渊跪坐在祠堂的蒲团上,指尖轻轻拂过祖父灵位的裂痕。那道裂缝不过半指长,像是被锐器划过,边缘的青苔已经干枯发黑。昨夜苏家使者留下的退婚书还摊在供桌上,赤焰纹章在晨光中泛着刺目的金红。
渊儿,该换药了。
父亲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槛外,手中陶碗腾起苦涩的药雾。宁渊望着他袖口渗出的暗红血渍,喉头突然发紧——三日前那场鞭伤,怕是又裂开了。
我来吧。宁渊接过药碗时,指尖触到父亲冰凉的腕脉。那脉象如风中残烛,忽强忽弱,分明是心脉将竭之兆。玄冰玉髓四个字突然浮现在脑海,《九劫经》中记载的续命灵药,此刻却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待父亲睡下后,宁渊拎着铜盆回到祠堂。井水泼在青砖上的瞬间,他忽然发现祖父灵位下方的裂缝里,隐约透出一抹幽蓝。蛛网缠绕的牌位背面,竟用金漆绘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只是被经年香火熏得模糊不清。
当啷——
铜盆突然翻倒,井水漫过青砖缝隙。宁渊的手僵在半空,水面上倒映的星辰竟与牌位背面的星图完美重合。昨夜在玉锁空间看到的九道星环,此刻正在水中缓缓旋转。
祖父的灵位有蹊跷。
宁渊小心地取下积满灰尘的牌位,指腹突然被裂缝边缘划破。血珠滴落的刹那,整座祠堂突然暗了下来。三十六盏长明灯同时熄灭,唯有牌位裂缝中的幽蓝光芒大盛,照得他眉心血痕如同朱砂。
咔嚓!
灵位在他手中裂成两半,半卷泛黄的丝帛飘然坠落。宁渊展开丝帛时,檐角的铜铃突然疯狂作响,惊得院中老槐簌簌落叶。那丝帛上绘制的星象图残缺不全,但北斗天枢的位置,赫然标着青石镇后山的方位。
铜盆中的井水突然沸腾,宁渊低头望去,水面竟浮现出迷雾山脉的轮廓。玄冰玉髓的标记在山脉深处闪烁,与星象图上的光点渐渐重合。他猛然想起玉锁空间里悬浮的青铜短剑,剑柄饕餮纹的眼睛,正对着丝帛边缘的裂痕。
原来如此!
宁渊将丝帛贴在玉锁表面,九道星环突然脱离锁身,在虚空中交织成完整的周天星图。祠堂地面浮现出纵横交错的银线,将他方才泼洒的井水连成河汉之形。供桌上的香灰无风自动,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聚成小小的漩涡。
轰——
地面突然震颤,宁渊踉跄着扶住供桌。祖父灵位的底座弹开暗格,一枚青铜色的玉锁正静静躺在其中。这枚玉锁比他昨夜所得小上三分,锁芯处嵌着半粒星辰状的晶石,与丝帛残缺处严丝合缝。
当两枚玉锁相碰的瞬间,宁渊感觉指尖传来钻心剧痛。鲜血顺着锁身纹路蔓延,将九道星环染成赤金。祠堂外传来父亲的咳嗽声,但此刻他的耳畔只剩下星辰运转的轰鸣,仿佛有万千银河在血脉中奔流。
玉锁空间比昨夜扩大了三倍有余,悬浮的《九劫经》展开新的篇章。宁渊望着逆脉通玄四个血字,掌心渗出冷汗。经文中记载的修行法门,竟是要将灵气逆行十二重楼,这分明是修真界人人避讳的禁忌。
咳咳...渊儿?
父亲的呼唤穿透空间屏障,带着撕心裂肺的咳喘。宁渊望向玉锁空间角落的冰晶棺椁,那里封存着一截玄冰玉髓的图样。棺盖上刻着的小字突然清晰起来:逆天改命者,当承九劫之痛。
井台边的咳嗽声越发急促,宁渊咬牙运转起逆脉心法。灵气入体的刹那,他仿佛被扔进沸腾的油锅,每寸经脉都在扭曲哀鸣。供桌上的烛台突然爆裂,飞溅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北斗剑阵,将他的身影笼罩其中。
呃啊——
剧痛让宁渊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入青砖缝隙。但丹田处涌动的暖流越发清晰,淡金色的灵力顺着逆行的经脉奔涌,在指尖凝成三寸剑芒。祠堂梁柱上的驱邪符箓无火自燃,灰烬飘落处,地面浮现出与昨夜相同的七星阵图。
砰!
木门被猛地撞开,父亲手中的药碗摔得粉碎。老人浑浊的瞳孔中,映出宁渊周身流转的星辉。少年单薄的中衣鼓荡如帆,发丝间缠绕着细碎的银芒,额间那道血痕正缓缓睁开,化作竖立的星瞳。
渊儿...你的眼睛!
宁渊闻声转头,星瞳扫过之处,供桌上的退婚书突然燃起青焰。赤焰纹章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灰烬。院中老槐无风自动,枯枝间结出冰晶般的白花,每一朵都映着北斗星芒。
玉锁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宁渊感觉意识被扯入无尽星空。万千星辰化作剑雨倾泻而下,在他识海中刻下《九劫经》第二卷。当最后一颗星辰陨落时,他看见迷雾山脉深处,九具青铜棺椁正缓缓升起。
三日后,带着玉锁进山。
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惊得宁渊猛然睁眼。父亲正颤抖着抚摸他额间的星瞳,浑浊的泪滴在青砖上,竟凝成冰珠滚动。供桌下的阴影里,昨夜使者留下的紫色花粉,正悄悄渗入地缝。
晨光破晓时,宁渊将两枚玉锁收入怀中。丝帛星象图在掌心燃尽,灰烬指向后山某处。他最后望了眼昏睡的父亲,转身踏入晨雾。祠堂门槛处,一片沾着露水的槐叶突然碎裂,叶脉间流转的星辉,与玉锁的纹路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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