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傅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一位大腹便便的地产商端着香槟迎上来,目光却黏在白莲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这位是…新助理?傅总品味真是…返璞归真啊。”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轻笑。
傅贵面无表情,甚至懒得看那人一眼,只从侍者托盘里换了一杯威士忌,冷淡地应了句:“张总客气。”手臂却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将试图后退的白莲更牢固地圈在自己身侧。
白莲的脸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感觉每一道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傅贵带她来,就是为了让她出丑,让她认清自己和这个圈子的差距,让她知难而退吗?
“贵哥哥!”一个娇俏又带着点傲气的声音响起。宫珠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宝蓝色曳地长裙,颈间钻石项链熠熠生辉,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她亲昵地想挽住傅贵的另一只手臂,眼神轻蔑地扫过白莲:“贵哥哥,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这种场合,她懂什么呀?怕不是连香槟杯怎么拿都不知道吧?”她掩嘴轻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人都听见。
傅贵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宫珠的手,语气疏离:“宫小姐,请称呼我傅总。我的助理在哪里,是我的事。”
他侧头,目光落在白莲低垂的发顶上,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白助理,去帮我拿些点心,我有点饿了。”他指了指远处琳琅满目的餐台。
这分明是支开她。白莲如蒙大赦,低低应了声“是”,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向餐台方向。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宫珠不满的娇嗔和其他人低低的议论。
“看那裙子,地摊货吧?”
“傅总这是…什么路数?带这么个土包子来?”
“估计是傅夫人硬塞过来的,傅总故意给她难堪呢…”
白莲走到餐台前,看着那些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点心,却毫无食欲。她只觉得胸口发闷,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她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些让她无所适从的目光和议论。她端起一个空盘子,茫然地夹了几块点心,却根本不知道傅贵喜欢吃什么。
“啧,真是…碍眼。”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在身侧响起。白莲抬头,看到几位妆容精致的名媛正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嫌弃。其中一个穿着银色亮片裙的女人故意用肩膀撞了她一下,白莲手中的盘子一晃,一块小巧的马卡龙滚落在地。
“哎呀!真不小心!弄脏了地毯,你赔得起吗?”银裙女人夸张地惊呼。
白莲的脸瞬间惨白,窘迫地蹲下去想捡,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是宫珠。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餐台,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白莲,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傅总让你拿个点心都拿不好,要你有什么用?趁早自己识相点离开远洋,离开贵哥哥身边,省得大家都难堪。”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
白莲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不是因为被骂,而是因为那句“离开贵哥哥身边”带来的强烈屈辱和莫名的刺痛。她看着宫珠那张妆容完美却刻薄的脸,第一次感到一股强烈的愤怒涌上来,冲散了委屈。她用力甩开宫珠的手,站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
“宫小姐,我的去留,由傅总和公司决定,不劳您费心。至于我有没有用,傅总自有判断。现在,我要完成傅总交代的任务了,请您让开。”她说完,不再看宫珠铁青的脸色,重新拿起一个盘子,夹了几样看起来清爽的点心,然后挺直背脊,端着盘子,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努力维持着镇定,走向傅贵刚才所在的方向——一个相对安静的、通往露天阳台的走廊入口处。
傅贵正被几位科技新贵围着交谈,看似专注,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个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纤细身影。他看到宫珠过去找茬,看到白莲被撞,看到她蹲下去捡东西,看到她被宫珠拉住手腕…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当看到白莲甩开宫珠的手,挺直背脊说出那番话时,傅贵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快的光芒,像是冰层下骤然跳动的火焰。
白莲端着盘子,感觉像端着一座山。她只想快点把东西交给傅贵,然后找个角落躲起来。经过通往阳台的走廊时,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凉意,也隐约送来两个男人刻意压低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对话声。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
“…放心,傅贵那小子最近忙着搞他那个破AI,资金链绷得紧得很…这次投标的底价,我们志在必得…宫老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关键数据今晚就能到手…”
白莲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宫老?宫珠的父亲?远洋最大的合作商?投标底价?她虽然职场经验不足,但也立刻意识到这对话涉及商业机密,甚至可能是…违法!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端着盘子的手开始发抖。怎么办?装作没听见赶紧走?还是…告诉傅贵?
她下意识地回头寻找傅贵的身影,却发现他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似乎结束了谈话。而走廊拐角阴影处,那两个男人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通往更深露台的方向。
电光火石间,白莲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大胆举动!她假装被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一倾,手中的盘子连同点心“哗啦”一声,尽数摔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两个正要离开的男人!他们惊愕地回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白莲惊慌失措地蹲下去,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和点心,身体正好挡在了那两个男人离开的必经之路上,也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制造的混乱上。
“怎么回事?”傅贵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快步走了过来,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的狼藉和白莲惨白的脸。
“对、对不起傅总!我…我手滑了…”白莲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在打转,看起来完全是被自己的笨拙吓坏了。她一只手慌乱地收拾着,另一只手却紧紧攥着裙角,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傅贵的眉头紧锁。他看到了白莲眼中的恐惧,但绝不仅仅是因为摔了盘子。那恐惧更深,更强烈。他顺着白莲刚才慌乱中瞥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两个男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其中一个…有点眼熟。
“笨手笨脚!”傅贵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冷厉斥责,他弯下腰,却不是去帮她收拾,而是一把抓住了白莲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动作看似粗暴,力道却控制得刚好,避开了地上的碎片。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跟我出来!”他不由分说,拉着还在微微发抖的白莲,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大步走向通往露天阳台的玻璃门。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初秋微凉的夜风瞬间拂面而来,吹散了宴会厅内令人窒息的闷热和喧嚣。
巨大的露台悬在城市璀璨的夜景之上,远处是灯火辉煌的江景,近处是精心布置的绿植和舒适的沙发椅,此刻空无一人。
傅贵松开白莲的手臂,转身看着她,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压得很低:“刚才,你听到了什么?”
脱离了人群,白莲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腿一软,差点摔倒,被傅贵眼疾手快地扶住胳膊。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巨大的后怕和委屈汹涌而至,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他、他们说…”白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地,将自己听到的那段关于傅贵资金链、投标底价和宫老的关键对话复述了出来。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往傅贵身边靠,仿佛他是这冰冷夜色里唯一的依靠。
傅贵的脸色在听到“宫老”和“关键数据”时,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冰冷锐利,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他没想到,最大的背叛可能来自最亲密的合作伙伴!
“你…确定没听错?”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白莲用力点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从自己那个廉价的手拿包里,颤抖着摸出一个非常小巧的、伪装成口红形状的录音笔!这是她刚入职时,母亲于笑担心她受欺负,硬塞给她的“防身武器”,让她在觉得不安全时可以偷偷录音。她刚才蹲下去假装收拾碎片时,情急之下按下了录音键!
“我…我录下来了!虽然可能不太清楚…”她将那只小小的“口红”递向傅贵,像交出一个烫手的山芋。
傅贵看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又看看眼前哭得梨花带雨、脸色苍白却紧紧攥着证据的女孩,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她听到了足以动摇公司根基的阴谋,她害怕得发抖,她笨拙地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她居然…还录下了证据?!
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强烈的悸动瞬间席卷了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被他视为“不够聪明”、“麻烦”、“关系户”的女孩,在巨大的危险和压力面前,展现出了怎样一种惊人的、近乎本能的勇气和…对他的维护?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录音笔,而是——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温柔的力道,用指腹轻轻擦去了白莲脸颊上冰冷的泪水。他的指尖温热,与她冰凉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
白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忘了哭泣,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月光下,傅贵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不再是冰冷的审视和嘲讽,而是某种…灼热的、让她心跳骤然失序的东西。
“做得…很好。”傅贵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度,如同大提琴的弦音,轻轻拨动了寂静的夜空。
他收回了手,仿佛那轻柔的触碰只是错觉,但指尖残留的微凉湿意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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