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镇元子那依托着地书最后印记、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残魂意志,为了阻滞如来暗藏的“无相魔根”、救下孙悟空而彻底燃烧殆尽、归于寂灭的瞬间——
整个洪荒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扼住了心脏!
五庄观内本就枯竭干裂的大地,发出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呻吟。无数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以五庄观为中心,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开去,吞噬着残存的山石草木。地底深处,传来沉闷如雷、连绵不绝的轰鸣,仿佛承载万物的基石正在崩塌、碎裂。
那株被污染、伤痕累累的人参果树,虽被魔气侵染,此刻却剧烈地颤抖起来!所有叶片瞬间枯黄、卷曲,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殆尽。树干上那道巨大的裂痕中,不再只是喷涌污秽的九幽浊气,而是渗出了粘稠、散发着古老草木清香的淡金色汁液——那是灵根本源在悲泣、在流血!
苍穹之上,星辰摇落。朗朗乾坤,白日星现!无数星辰,无论大小、无论远近,都在同一时刻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尤其是象征大地厚德与地仙气运的几颗古老星辰,光芒骤然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原本澄澈的天空,瞬间被染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郁的铅灰色。苍穹极高处,竟传来震耳欲聋的、如同亿万瀑布同时倾泻的轰鸣!那不是雨水,而是浩瀚无垠的九天清气,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锚点,开始变得紊乱、浑浊,如同浑浊的泥浆般从高天之上垂落,形成一道道接天连地的灰黄色气柱!整个天空,仿佛塌陷了一角。
三界之内,本就因如来、老君两人的野心导致三界危机四伏,颤颤巍巍四处躲藏的妖、仙,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悲恸与悸动,一个个变得更加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九天之上浑浊的清气,在垂落过程中,竟渐渐凝聚、化作了淡金色夹杂着土黄的雨滴!血雨倾盆而下,笼罩了五庄观,并迅速向更广阔的地域蔓延。雨水所落之处,草木灰烬融入泥土,大地裂缝中渗出更多淡金色的“血泪”。
天地间,一种宏大、悲怆、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哀乐开始回荡。那不是人间的曲调,而是大道规则的震颤与哀鸣。这乐声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的神魂,让人闻之落泪,心丧若死。
在五庄观上空,那曾守护唐僧的、由地书最后印记形成的残光护罩彻底崩碎的方位,一幅极其庞大、古老、仿佛承载着洪荒大地一切脉络的土黄色图卷虚影,缓缓浮现于天地之间。这虚影极其黯淡,充满了裂痕,正是先天灵宝“地书”的投影!它静静地悬浮了片刻,仿佛在向天地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发出一声低沉到灵魂深处的叹息,骤然崩解!崩解的光芒并未消散,而是化作无数道细碎的、厚重的土黄色光流,如同归巢的倦鸟,悲鸣着、眷恋着,纷纷没入下方龟裂哀嚎的大地深处,试图弥合那些深可见骨的创伤,最终彻底与洪荒地脉融为一体,归于沉寂。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到极点的衰败、终结、永寂的气息,以五庄观为中心,如同灭世的潮汐般席卷开来,瞬间扫过整个洪荒世界!这股气息所过之处,时间仿佛凝滞,空间为之颤抖,万物为之低首。这不是毁灭的力量,而是“存在”被永久抹去后留下的巨大空洞与哀伤。
铅灰色的天空依旧浑浊,淡金色的血雨渐渐停息,但大地上的裂痕并未完全弥合,草木的灰烬铺满焦土。日月虽然恢复了些许光芒,却显得异常苍白无力。星辰不再摇落,但那份黯淡与悲伤却长久地烙印在苍穹之上。那回荡的道音哀乐也缓缓消散,只余下死寂与悲凉弥漫在天地之间,如同为一位曾经撑起一方天地、泽被万灵的古老存在,奏响了最后的挽歌。
圣人之陨,非止一身之消亡,乃天地同悲,万道哀鸣!镇元子大仙,这位地仙之祖,终究是彻底消散于这被魔劫笼罩的天地之间,唯留下这片疮痍的大地与无尽的悲怆,见证着他的牺牲。
孙悟空缓缓落地,之前手中紫微帝剑因星核耗尽能量,密钥破碎,已经消失不见。他额角那道深可见骨、魔气缭绕的狰狞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鲜血混合着星辉与帝气缓缓淌下。然而,肉体与神魂的剧痛,远不及心中的万一。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镇元子干尸化作飞灰的地方。那里,只余下一小撮带着焦痕的泥土,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最后一丝微弱的土黄灵光气息。
猪八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九齿钉耙脱手落在身旁的灰烬里。他呆呆地望着那撮焦土,肥厚的嘴唇哆嗦着,豆大的泪珠混着脸上的污血滚落下来,砸在灰烬中,发出“嗤嗤”轻响。“镇元…老倌儿…”他的声音哽咽,带着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悲痛,“俺老猪还没有还你人参果呀,你…怎么…怎么就这么…没了?”
沙僧如同石雕般矗立着,降妖宝杖深深插入焦裂的土地。他低着头,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紧握宝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发出“咯咯”的响声。他沉默着,但那压抑的悲痛却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滴浑浊的泪水,混着额角战斗留下的血污,无声地滴落在他脚边的焦土上。他没有像八戒那样嘶吼,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沉重如万钧山岳:“…大仙…走好…此仇…必报!”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刻下。
唐僧在猪八戒和沙僧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他脸色依旧灰败如死寂的陨石,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周身星辉尽灭,心灯之火更是渺茫难寻。然而,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却穿透了虚弱与痛苦,死死地、深深地凝视着镇元子消散之处。没有泪水,只有一种刻骨铭心的哀伤与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明悟。
他挣脱了徒弟的搀扶,一步一踉跄,却无比坚定地走到那撮焦土前。他缓缓地、颤抖着伸出枯槁的手,没有去触碰泥土,只是悬停在那里,感受着那最后一丝即将彻底消散的、属于地仙之祖的厚重与温暖的气息。
“镇元…道兄…”唐僧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你承地脉之重,负万灵之望…本可…逍遥天地…却为我等…为这方天地…燃尽了最后一点灵光…”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着整个天地的悲凉,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寒星,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毁灭的意志在他濒临崩溃的躯体内升腾!
“…此等大恩…贫僧…无以为报!”他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仿佛要将天地间残留的悲愤尽数吸入己身。那九环锡杖被他重重顿在地上,杖首九环发出刺耳欲裂的悲鸣!杖身之上,竟强行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无比决绝的银白色星火——那是他榨取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可能熄灭的“心灯”余烬!
“地脉之损,当以佛血偿!圣陨之仇,需用魔首祭!”唐僧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与星辰烈焰的交织,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西行之路,非为取经!乃为…弑佛!”
“弑佛——!!!”
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师父身上!那“弑佛”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彻底撕碎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对灵山的敬畏与幻想!镇元大仙的牺牲,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所有犹豫,点燃了滔天的恨火与决绝!
孙悟空一把抹去额角的污血魔气,眼中燃烧的紫金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好!好一个弑佛!”他狞笑着,金箍棒也嗡鸣呼应着,“如来老儿!洗干净脖子等着!俺老孙定要用你的秃头,来祭奠镇元大仙!祭奠这被你践踏的天地万灵!”
猪八戒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抓起九齿钉耙,脸上泪痕未干,但小眼睛里只剩下赤裸裸的凶光与仇恨:“弑佛!算俺老猪一个!不把那灵山掀个底朝天,把如来的心肝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俺老猪誓不为猪!”
沙僧缓缓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迷茫与悲痛,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与冰冷的杀意。他拔出降妖宝杖,重重一顿:“师父,大师兄,二师兄!沙悟净…愿为先锋!踏碎灵山,血债…血偿!”
师徒四人,站在五庄观的废墟之上,站在地仙之祖镇元子圣陨之地,站在天地悲歌的余韵之中。他们伤痕累累,力量残存无几,唐僧更是油尽灯枯。但他们的脊梁,从未如此刻般挺直;他们的意志,从未如此刻般凝聚;他们的目标,也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决绝!
那不再是充满迷茫与妥协的取经之路,而是一条以血铺就、以恨为引、直指灵山之巅的——弑佛之路!
镇元子的牺牲,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彻底冲刷了他们心中的枷锁,点燃了焚尽诸佛的怒火!他们望向西方,那灵山的方向,在昏沉的天幕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更加深邃、更加令人憎恶的黑暗。
四人相互搀扶着,唐僧拄着九环锡杖,杖头那点微弱的星火如同不灭的信念。他们没有再看身后的废墟,步履蹒跚却无比坚定地,踏上了西行的血色征途。身后,是渐渐被灰烬掩埋的焦土,是缓缓愈合却留下永久伤痕的大地裂谷,是那株在帝气与残余星火照耀下、裂痕处渗出淡金汁液的枯槁人参果树——它如同一个沉默的墓碑,也像一个无声的见证者。
弑佛之路,始于五庄观之殇。此西行路,不回头,便不回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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