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的金色披风在九重罡风中猎猎作响，他伸手拨开面前灰败的云层，指缝间突然传来黏腻的触感。那些本该纯净无垢的仙云，此刻像浸透陈年血渍的棉絮般缠绕指尖，扯断时带出缕缕腥臭的灰烟
“晦气！”。他甩了甩手，忽然发现掌心沾着的灰色粉末正在蠕动——每粒微尘都生着细若发丝的触须，正试图钻入他的毛孔。火眼金睛猛然睁开，两道金光将灰烬灼烧殆尽，空气中顿时弥漫开寺庙香炉倒翻般的陈腐味道。
九丈九尺高的天门金柱上，天道永昌的匾额斜挂着，朱漆剥落处露出木材本相——那根本不是金丝楠木，而是某种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材质，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蜷缩着个微型神将，他们身披残破铠甲，正用针尖大的兵器互相厮杀，败者会被孔洞深处伸出的肉须拖走。
门柱上缠绕的暗紫色藤蔓突然活了过来，碗口粗的蔓条鳞片开合，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微型祭坛。每个祭坛上都摆着个栩栩如生的仙人雕像，香炉里插着三根正在逆燃的线香——香灰不是下落，而是向着天空飘去。
“装神弄鬼！”。金箍棒横扫而过，碎裂的藤蔓喷出脓血。血珠溅到匾额上，南天门三个金字突然融化，变成粘稠的黑液顺着门柱流下。液体经过之处，白玉地砖上浮现出细小的反写六字真言，每个唵字都在渗血。
推开凌霄殿鎏金大门的刹那，孙悟空被扑面而来的甜腻腐香熏得倒退三步。那味道像是把瑶池琼浆与腐烂蟠桃一起封坛百年后，又掺入龙髓凤血熬煮的古怪气息。
孙悟空的金瞳在踏入凌霄殿的瞬间猛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的火眼金睛最先捕捉到的，是御座上那团扭曲的东西——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玉帝。数百张仙官的面孔像蜂巢般密密麻麻镶嵌在肿胀的躯体上，每张脸都在以不同的表情蠕动着：有的在笑，嘴角裂到耳根；有的在哭，血泪顺着皱纹沟壑流淌；还有的在大声诵经，但吐出的每个字都变成黑色甲虫簌簌落下。
浓烈的甜腥味像有形之物般灌入鼻腔。那不是单纯的腐臭，而是蟠桃熟透后的糜烂芬芳混合着香火余烬，再掺入某种...某种像是被浸泡千年的经卷散发出的霉味。孙悟空喉头滚动，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都不曾翻腾的胃液此刻突然上涌。
他赤足踩上的不是金砖，而是某种温软的、带着轻微搏动的肉质地面。低头看去，那些镶嵌着星辰图案的地砖分明是——是无数张被压扁的仙人面皮！有的眼皮还在抽搐，有的嘴唇仍在开合，仿佛在无声地尖叫。
当他的脚步惊动这些地砖时，整座大殿突然响起诡异的合鸣：
左侧传来《霓裳羽衣曲》的旋律，但每个音符都带着血肉撕裂的杂音；
右侧是众仙朝拜的祝祷声，却像被倒放的磁带般扭曲；
最可怕的是御座方向——那数百张脸孔同时开口时，竟完美复刻了当年如来镇压他时念的六字真言，只是每个字都带着毛骨悚然的颤音。
孙悟空感到后颈的猴毛根根竖起，这不是面对强敌时的战意，而是某种本能的、原始的恐惧。他的獠牙不自觉地龇出，金箍棒在手中发出不安的嗡鸣。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某种超越认知的震撼，就像蝼蚁第一次看见浩瀚星空时的渺小感。
“这不可能...”，他在心中嘶吼。五百年前他打碎琉璃盏、掀翻炼丹炉时，看到的凌霄殿是何等金碧辉煌？那些被他嘲笑迂腐的仙官们，至少都是堂堂正正的神仙模样。而现在...现在
御座上，身披帝袍的玉帝缓缓转头——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由无数张微型仙官面孔拼成的可怖图腾。每张小嘴都在开合诵经，但念的全是倒背的《道德经》。当它抬起手时，龙袖下露出的是数十条纠缠在一起的苍白手臂，每只手掌心都长着颗浑浊的眼球。
“爱卿...来迟了...”
腐帝开口时，组成它面部的仙官突然集体惨叫，蟠桃宴...刚散席...
两侧仙班列席处，数十具身披官服的骷髅正在奏乐。它们的乐器令人毛骨悚然：
琵琶的共鸣箱是个婴儿头骨；
玉箫用仙鹤腿骨钻孔而成；
编钟竟由大小不一的罗汉头盖骨制成。
最骇人的是御案上的蟠桃——那些粉嫩的桃子表面，全都浮现着猴子猴孙痛苦的面容。当孙悟空的金箍棒扫过果盘时，一颗桃子突然裂开，里面掉出半块熟悉的铜片...正是当年压在五行山上的封印残片！
金箍棒扫过御案上那盘诡异蟠桃的瞬间，一颗硕大的蟠桃突然啵地裂开。桃核滚落在鎏金地砖上，发出金属般的脆响。孙悟空瞳孔骤缩——那不是普通的桃核，而是一块边缘参差不齐的青铜残片，表面布满熟悉的纹路。
“这是...？”
他的手指在触碰到残片的刹那，一股电流般的刺痛直窜天灵盖。残片上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突然亮起暗红色光芒，在他眼前拼凑出五行山的轮廓。更骇人的是，残片内侧刻着半截佛偈——正是当年如来镇压他时，山体上那道封印符咒的下半部分！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孙悟空浑身猴毛倒竖。这分明是五行山本体的一部分，但触感却像活物般微微搏动。残片边缘的裂口处渗出金色液体，沾在手指上竟开始自动描绘出当年被封印时的记忆画面：
如来翻掌压下时，五指间漏下一道金光；
山体接触他后背的瞬间，有块碎片崩飞；
这块残片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最终消失在南天门方向...
残片表面的纹路突然流动起来，组成一幅微缩的山势图。孙悟空震惊地发现，图中显示的五行山结构与他记忆完全不同——山体内部是中空的，底部囚禁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正在用指甲在岩壁上刻字，刻的竟是...如字少了右边的口，变成了女字。
当他把残片凑近观察时，一股陈旧的铁锈味混着某种檀香的腐败气息钻入鼻腔。这味道突然触发一段被遗忘的记忆——被压在山下的第五个年头，他曾闻到过一模一样的味道，随后陷入了长达十年的昏睡。
残片突然发出细微的震颤，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大...圣...”
这声呼唤让孙悟空如遭雷击——不是来自残片，而是来自他记忆深处。被镇压的五百年间，确实有谁曾这样呼唤过他，但这段记忆就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般。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残片开始吸收他手指的温度，变得越来越烫。那些纹路像血管般鼓胀起来，表面浮现出更多细节：
一道细如发丝的刻痕，标注着甲申年玖月初玖；
几个针尖大的梵文，拼出替换的意思；
最边缘处有个几乎不可见的猴头标记，正是他当年在花果山用的私印！
“这不可能...”。孙悟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这块残片不仅来自五行山，而且似乎早在他被镇压前就已经存在。那些纹路根本不是封印，而是...而是某种记录？某种证明？
当残片吸收足够热量后，背面显现出几行微雕文字：
实验体甲申-玖
佛心移植进度：九成
记忆清除次数：九
备注：紧箍测试品嵌入成功
这些文字在显现三秒后，就像被无形的手擦除般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滴金色的液体，在残片表面凝成个假字，随即蒸发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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