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里的人……”李镇山眼中寒光一闪,“赵虎呢?”
“还在昏迷,下手那小子(陈锋)够狠,颅骨骨裂,脑震荡严重。不过……”雷豹顿了一下,声音更冷,“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
雷豹上前一步,将一样东西递到李镇山身侧。
那是一枚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徽记。材质非金非铁,入手冰凉沉重。徽记的样式极其古朴,边缘有些磨损,但核心图案依旧清晰——一座被三道环形山脉拱卫的、样式奇古的尖塔。塔身线条刚硬锐利,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孤高与森严。
李镇山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凛冽如寒冬朔风般的杀意,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弥漫开来,走廊墙壁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林家!
外院弟子身份徽记!那座孤高的尖塔,正是林家宗族圣堂“镇岳塔”的象征!三道环形山脉,代表其在明溪行省三山之地不可撼动的霸主地位!
赵虎……一个丙字班的普通学员,哪怕家里有些钱财势力,也绝不可能、更不配拥有林家的外院徽记!这东西出现在他身上,只有一个解释——他背后的指使者,来自林家!或者至少,是能接触到林家外院资源的人!
“查!”李镇山的声音如同两块寒冰在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意,“动用所有暗线!给我挖出赵虎最近三个月接触过的每一个人!特别是……任何可能和林家沾边的人!包括学院里那些挂着林姓的导师、助教、甚至……杂役!”
“是!”雷豹感受到了李镇山那近乎实质的怒火,心中一凛,立刻躬身领命,身影迅速融入阴影消失。
李镇山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林家徽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徽记边缘的棱角深深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冰冷。
林家……明溪行省的庞然大物,学院背后最大的几个金主之一。
一个被林家抛弃、视为耻辱的“人渣”私生子。
一个体内藏着惊天秘密、引来不明强者的诡异少年。
还有那枚古老沉重到让他都感到心悸的烙印……
所有线索,如同冰冷的毒蛇,终于缠绕上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名字。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穿透厚重的墙壁,落在那间最高监护病房的方向。窗内,修复舱的光芒依旧柔和,舱内的少年依旧沉睡。
窗外,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着整个明溪学院。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贪婪而冰冷地注视着那一点微弱的光芒。
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个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
***
距离医疗处主楼数百米外,一株枝繁叶茂、树龄古老的“静思榕”巨大的树冠阴影深处。
空间如同水纹般微微扭曲了一下,叶清雪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浮现,紧贴着粗壮的树干。她身上那件学院制式长袍的下摆,无声地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几乎与树皮融为一体的冰霜,完美地遮蔽了她所有的气息和源能波动。
她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狙击镜,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死死锁定在医疗处三楼那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特殊窗户上——正是林默所在的重症监护室。
距离太远,加上单向隔绝玻璃和医疗法阵的防护,她的感知无法穿透进去。但之前那烙印瞬间碾碎她必杀一击的恐怖意志,以及此刻隐隐从那个方向传来的、让她灵魂深处都感到一丝莫名压抑的沉重气息,都如同跗骨之蛆,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
“归藏……”叶清雪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冰冷的眸子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不管你是什么……你一定是我的!”
她重生归来最大的依仗和秘密,便是前世在陨落边缘,于一处古老遗迹最深处,获得的那枚残缺的“冰魄神晶”碎片!那碎片蕴含着通往神级领域的冰系法则奥秘!而就在刚才,烙印碾碎她攻击的瞬间,她体内沉寂的冰魄神晶碎片,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与渴望!
仿佛久旱逢甘霖!仿佛磁石遇见了铁!那烙印的气息,对冰魄神晶碎片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或者说……是某种更高层次的补全?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颤栗,是恐惧,更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她原本只是想彻底抹去林默这个污点和心魔,顺便看看能否剥离那烙印研究一番。但现在,目标变了!她必须得到它!不惜一切代价!这烙印,很可能关乎她能否真正补全冰魄神晶,重登神位,甚至……超越前世!
李镇山的严防死守?学院的规矩?在林家可能的介入面前?
这些阻碍,在她眼中都变得微不足道。
“等着吧……”叶清雪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死死钉在医疗处的方向,“很快……很快你就会是我的了……”
夜风吹过树冠,枝叶婆娑作响,那抹融入阴影的冰蓝,已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扇亮着柔和白光的窗户,在沉沉的夜色中,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灯塔,孤独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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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护室内,柔和的修复光流如同温顺的溪水,持续不断地冲刷着林默残破的身躯。在肉眼难以察觉的微观层面,那些断裂的骨骼缝隙里,细密的、闪烁着微弱土黄色光泽的晶状物质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缓慢生长、延伸,强行弥合着巨大的创伤。破损的内脏被一层极其稀薄的土黄色能量膜覆盖,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在极其缓慢地汲取着光流中的能量,艰难地修复着自身的结构。
这修复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却又带着一种大地般不可动摇的坚韧。
修复舱旁边,复杂的源能监控法阵上,代表生命体征的符文线条依旧稳定地跳动着,只是那象征着“归藏之力”的、极其晦涩沉重的一道暗金色纹路,其活跃度比之前微微提升了一线。法阵旁,须发皆白的老医师陈景和死死盯着那道暗金纹路,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手中的记录晶板已经被他无意识攥出了细微的裂痕。
“见鬼了……这到底是什么力量……”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它好像在……学习?在适应我们的治愈源能频率?”
他身旁一个年轻的助手忍不住低声道:“陈老,李导师的命令是维持最低输入,我们这样持续输入能量,会不会反而……在滋养它?”
陈景和布满皱纹的手猛地一颤,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修复舱里那张年轻却毫无血色的脸,沉默了足有十几秒,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沙哑地开口:“执行命令……继续观察……记录……任何细微变化,第一时间报告给李镇山导师!”
他的目光扫过监控法阵旁边另一块区域,那里显示着林默脑部活动的微弱波纹,此刻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深沉的平静,如同风暴过后凝固的海面,与身体的惨烈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这小子……他的意识深处,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无人知晓的归藏之地。
林默那点刚刚稳固的意识,如同扎根在贫瘠岩缝中的幼苗,感受着源自下方“土地”传递而来的、沉重而缓慢的力量。这力量滋养着他残破的魂灵,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存在感”,却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绑缚。
他尝试着去“沟通”识海深处那枚悬浮的、如同小型太阳般散发着暗金光芒的归藏烙印。
“你……需要恶意?”林默的意识波动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无法掩饰的试探。
烙印缓缓旋转,纹路明灭不定,那宏大的意志并未直接回应,只有一道极其微弱、近乎本能的意念涟漪扩散开来,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求”。
如同干涸的大地在渴望雨水的滋润。
这无声的回应,比任何冰冷的系统提示都更加直白残酷。
活下去,变强,代价是成为吸引一切恨意与杀意的漩涡中心,成为滋养这古老烙印的“土壤”。
林默的意识在归藏之地上沉默着。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清醒。从穿越到这具身体,接收了“人渣”原主记忆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被苏晚晴恨之入骨是原主的孽债。
被赵虎追杀是原主遗留的麻烦。
被那恐怖的冰系杀手袭击……恐怕也和自己体内的烙印脱不了干系。
还有那刚刚浮出水面的……林家?
恶意?仇恨?杀戮?
这些东西,从不是他主动招惹的,却如同附骨之疽,早已将他包围。
“呵……”林默的意识在方寸之地上,发出一声无声的冷笑。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归藏需要恶意作为食粮?需要恨意来修复自身?
那他就活下去!在无数恶意的刀尖上活下去!把这些想要他命的恶意,统统变成他活下去、变成他体内这个“怪物”成长的养料!
被动承受?不!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意念,如同初生的石笋,艰难地从归藏之地上刺出。他尝试着,去主动引导体内那股源自烙印的、沉重而温厚的力量。
不是用它去修复身体——那太慢了。
而是……去感知!
嗡!
意识深处,那枚归藏烙印似乎感受到了他这股主动的、带着强烈求生欲的意念,暗金色的光芒微微一亮。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沉重感知力,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以林默所在的修复舱为中心,缓慢而坚定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这感知力极其奇特。它并非传统精神力的无形无质,而是带着一种实实在在的“重量感”,如同水银泻地,沉重地渗透过坚固的墙壁,覆盖着冰冷的地板,蔓延过寂静的走廊……它“触摸”着沿途遇到的一切物质——冰冷的金属、坚韧的木材、流淌着治愈能量的管道、甚至……空气中弥漫的、属于不同人的、极其微弱的气息残留!
【精神壁垒(初级)被动生效!感知负荷降低……】
【归藏之地共鸣……大地感知(雏形)激活……范围:半径十米……】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十米!这是他目前感知的极限!
这感知并不清晰,如同高度近视者看到的模糊光影。他无法“看”到具体的景象,只能“感觉”到物质的轮廓、大致的属性(金属的坚硬冰冷、木质的纹理、源能管道的能量流动),以及……极其微弱的气息残留。
比如,门外守卫身上残留的汗味和皮革味;比如,走廊地板上刚刚被踩过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脚印;比如……修复舱旁边,那个老医师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草药和疲惫的、如同陈年树皮般的气息(陈景和);还有一个更年轻、带着紧张和一丝青草般气息的波动(年轻助手)。
这些气息混杂在消毒水和源能药剂的味道中,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
然而,就在林默尝试着将这股沉重的感知力,艰难地向上延伸,试图“触摸”天花板之外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瞬间让他意识核心都为之冻结的寒意!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毒蛇,猛地在他感知的边缘区域一闪而逝!快得几乎以为是错觉!
那寒意……冰冷、纯粹、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以及……一丝贪婪?
是那个冰系杀手!她还在附近!她在窥视!
林默的意识猛地一缩,沉重的感知力如同受惊的蜗牛触角,瞬间收了回来,紧紧蜷缩在归藏之地周围。心脏在残破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刚刚升起的那点狠厉。
那个差点一指头碾碎他灵魂的恐怖女人……她像幽灵一样守在附近!像等待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秃鹫!
李镇山的守卫……挡得住她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另一个方向,一股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他灵魂深处感到莫名压抑的气息,被他的感知力在收回前最后捕捉到一丝余韵。
那气息……厚重、森严、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置疑的规则感,如同……冰冷的法典?或者……孤高的尖塔?这气息盘踞在医疗处一楼某个守卫森严的房间附近(临时关押赵虎和疤脸的地方),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烙印感。
林家!
赵虎身上那枚徽记的气息!
这两道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气息,一道在暗处窥视,一道在明处盘踞,如同两把无形的铡刀,悬在他脆弱的脖颈之上!
修复舱内,林默惨白的脸上,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球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监控他脑部活动的法阵上,那原本深沉平静的波纹,陡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锐利尖峰!如同平静死水下骤然刺出的毒刺!
一直死死盯着监控的陈景和老医师瞳孔骤缩!
“脑波异常!出现高强度应激反应!”他失声低呼,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法阵上那个突兀的尖峰,“快!记录峰值!分析波动频率!他……他的意识在剧烈活动!他在……恐惧?还是……愤怒?”
年轻助手手忙脚乱地操作着仪器,额头渗出冷汗。
无人知晓,那剧烈的脑波反应之下,林默意识深处翻涌的,是冰冷的恐惧,更是被逼到绝境后,如同困兽般滋生的、带着血腥味的凶狠。
恶意?食粮?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先成为谁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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