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在急速下坠。
耳边呼啸的风声突然变得粘稠，仿佛掉进了胶质海洋。眼前斑斓的光影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状的漩涡，皮肤传来被千万根银针同时刺入的刺痛感。这种超越常识的体验持续了大约三秒钟——或者三个世纪？在时空裂隙里，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当双脚重新触碰到地面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全息投影般虚幻的城市里。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折射着淡紫色的天光，悬浮列车沿着看不见的轨道在半空划出银白色弧线。穿着统一制式服装的人群像设定好程序的NPC，以完全相同的步频走向四面八方。
先生，您违反了《公共场所异常行为管理条例》第三章第七条。冷冰冰的机械音在身后响起。我转身看见两个瞳孔泛着红光的治安机器人，它们胸前的显示屏正循环播放着我从半空坠落的监控画面。
人群突然整齐划一地停下脚步，三百多张面孔同时转向我。他们的表情像是被某种力量熨平了，每道视线都带着精密的刻度。我的后颈渗出冷汗，这些人的注视让我想起实验室的小白鼠围观新来的同伴。
检测到未知认知污染，启动三级净化程序。机器人手臂裂开，露出微型粒子发射器。淡蓝色的光网扑面而来时，我本能地举起背包挡在面前。帆布撕裂的声响中，那本在旧书店淘来的《山海经异闻录》哗啦啦散成纸蝶，发黄的纸页在能量束中燃烧成金色的灰烬。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飘落的灰烬突然凝滞在空中，组成一幅幅流动的浮雕：衔烛之龙盘踞天柱，刑天挥舞干戚，精卫鸟衔石填海...这些本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影像，此刻却在粒子束的轰击下愈发清晰。
警告！检测到原始模因污染！机器人的电子音首次出现波动。整条街道的玻璃幕墙同时亮起血红色的警报，空中传来涡轮引擎的轰鸣。我抬头看见十二架三角飞行器组成封锁网，舱门打开时洒下的不是绳索，而是某种液态的暗物质。
千钧一发之际，燃烧的书页灰烬突然聚合成旋涡。我听见远古的祭祀鼓点在血脉中回响，青铜编钟的颤音震碎了三架飞行器的引擎。当暗物质触碰到旋涡边缘的瞬间，时空仿佛被橡皮擦抹去一块，我和那些神话幻影一起消失在现实裂隙中。
再次睁开眼时，我躺在一间纯白色的环形房间里。墙壁上流动着银河系星图，中央悬浮着不断重组的几何体。穿银色制服的女人站在全息投影前，她及腰的长发像被夜色浸染过，指间旋转的原子笔每隔五秒就会改变一次自转轴。
喻义，21岁，晨星出版社校对员。她的声音带着量子计算机特有的精准，今天上午十点十七分，你在旧货市场购买的非法出版物触发了认知滤网的异常波动。根据《跨维度文明保护法》，你有两个选择：成为观测站的永久居民，或者
等等！我撑着冰凉的地面坐起来，这里是哪里？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打了个响指，空中浮现出我的人生轨迹：出生证明、小学成绩单、上周的体检报告...甚至包括我三分钟前在便利店买的关东煮。我们是时空管理局第471号观测站，负责监控这个处于法则实验期的世界。她指尖划过的数据流突然定格在我烧毁的《山海经》残页上，而你带来的这些东西，本不该存在于这个没有神话的时空。
我惊愕地看着那些资料，心中满是疑惑与惶恐。“那你说的两个选择，另一个是什么？”我紧张地问道。女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另一个选择……
我蜷缩在观测站的透明囚室里，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脖颈。那里有道苏洛留下的菱形烙印，此刻正随着我剧烈的心跳明暗闪烁。全息屏上不断刷新着骇人的数据：[认知污染度71%][神话熵值突破临界点][法则相容性持续恶化]。
他们来了。苏洛的声音突然从天花板渗透进来，银发女子竟直接穿过量子屏障出现在我面前。她制服的左胸位置多了一枚玄鸟徽章，在纯白空间里泛着青铜器特有的幽光。
整座观测站突然剧烈震颤，银河星图像被搅乱的沙画般扭曲。苏洛抬手划开虚空，裂缝中涌出的不是黑暗，而是无数青铜铭文组成的洪流。拿着这个。她把半块玉璜塞进我手里，温润的触感让我想起童年抚摸过的汉白玉石狮。
警报声在此刻达到顶点。环形墙壁像融化的蜡像般剥落，露出外面浩瀚的星空——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星空的话。原本的星辰全部变成了几何符号，六边形组成的猎户座，三角函數描绘的银河，整个宇宙仿佛被装进了数学课本。
十二道银色身影悬浮在虚空之中，他们的制服上跳动着克莱因瓶形状的徽记。为首者举起的手掌里，有团不断坍缩的微缩宇宙在旋转。认知污染源必须清除。他的声音像是千万台计算机同时发声，这个世界的逻辑链条不允许出现神话变量。
我突然头痛欲裂。玉璜表面浮现出细密的云雷纹，那些纹路竟与我血管的走向完全重合。苏洛按住我的肩膀低喝：回想你在古籍里看过的画面！大荒东北隅的烛龙，钟山之神睁眼为昼！
银色特工们同时发射出熵减光束，那些能抹杀概念的光线却在触及我们身前十米时诡异地弯曲。我瞳孔里倒映出巍峨的雪山，赤红色的巨蟒缠绕在天柱之上，它的独眼开阖间，数学化宇宙真的开始昼夜交替。
这不可能！管理局特工第一次露出惊慌神色，女娲锁链应该封死了所有神性基因！
苏洛突然轻笑出声。她撕开制服，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甲骨文，那些字符正从皮肤里渗出金光：你们真以为能永远困住造物主？随着她的动作，整片星空开始龟裂，裂缝中涌出混着硫磺味的岩浆。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玉璜已经与手掌血肉相连。当银色特工们重组出黎曼曲面武器时，我本能地咬破舌尖，喷出的金红色血雾在空中凝结成夔牛的形状。震耳欲聋的吼声中，那些高等数学武器竟像春雪般消融。
抓住那个变量！为首特工化作一团麦克斯韦妖形态扑来。苏洛突然将我推向身后裂开的星空：跳进去！去有河图洛书的地方！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我看到苏洛的身体分解成五彩石，而她最后的口型分明在说：去找真正的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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