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利品仓库的木门被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在斜照进来的阳光里跳着金粉似的舞。
艾莉娅蹲在满是破损铠甲和褪色旗帜的木箱前，指尖突然触到一道极细的木刺——不，不是木刺。
她屏住呼吸，顺着那道凸起的纹路摸下去，发现是块被胶水粘死的薄木片，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白桐旭。”她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震颤，“过来看看这个。”
正在擦拭骨杖的男人抬头，骨杖尖端的紫火在他眼底晃了晃。
他走到艾莉娅身边时，她已经用匕首挑开了那层伪装，露出夹在木箱夹层里的羊皮纸。
纸面泛黄，边缘焦黑，却奇迹般地保存着完整的字迹。
“玛格丽特……”白桐旭念出信末的署名时，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这个名字——三年前突然失踪的教廷大主教，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在圣城广场，宣称要“直面深渊最深处的真相”。
当时所有人都当她疯了，包括白桐旭自己。
艾莉娅的指尖轻轻抚过信中被反复涂抹的句子：“暗影裂谷底部藏着通往深渊核心的通道……唯有承受低语者试炼之人，方可窥见真实……”她抬头时，眼底映着窗外的暮色，“她说的‘低语者’，应该就是我们在情报里听过的那个卡尔萨斯。”
仓库外传来骷髅战士的骨节碰撞声，是巡逻队换岗的动静。
白桐旭捏着羊皮纸的手微微发紧，纸张边缘刺得掌心生疼。
他想起昨晚在信誓碑前，那些刻着名字的亡灵文渗进他体内时的灼热——原来玛格丽特早就在这里埋下线索，或许她也和那些被火刑的女孩、瞎眼的老琴师一样，在寻找被神遗弃者的归处。
“召集队伍。”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明天黎明，我们进暗影裂谷。”
裂谷入口的风裹着硫磺味，像浸了毒的刀。
白桐旭仰头望着灰烬之王在雾中投下的阴影，骨杖敲击地面的脆响惊飞了几只黑鸦。
莉莉丝走在最前面，浅灰色的修女服被雾水打湿，发梢滴着细小的水珠：“雾比情报里说的浓……能见度最多五米。”她用教廷特有的术语提醒，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胸前的银十字架——那是她从被烧毁的教堂废墟里捡来的，现在早已褪了色。
“灰烬。”白桐旭对着天空打了个呼哨。
骨龙发出低沉的龙吟，翼展扫开一片浓雾，却在上升到三十米时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
它的脖颈被一道半透明的锁链缠住，泛着幽绿的光，像活物般往雾里拽。
“是灵魂锁链！”奥尔森的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他的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枯瘦的手指捏着一本翻烂的《禁忌魔法手札》，“快让召唤物防御！”
白桐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挥动手臂，五十具骷髅战士瞬间从地面钻出，骨盾相撞的脆响连成一片。
几乎同时，刺耳的低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语言，是无数人的呜咽、尖叫、绝望的祈祷，像针一样扎进耳膜。
莉莉丝捂住耳朵蹲下，十字架从指缝里滑落；艾莉娅的弓已经拉开，但箭头在雾中晃得厉害；奥尔森的咒语卡在喉咙里，脸色白得像纸。
“保持阵型！”白桐旭大喝一声，骨杖重重砸地。
紫黑色的亡灵之力如波纹扩散，骷髅战士的眼窝里燃起更亮的幽火。
他能感觉到那些低语在啃噬他的意识——是艾德里安，那个在新手村为救他而死的少年，声音里带着血沫：“你本可以救我的……为什么要让我变成骷髅？”是雷欧，曾经的同班同学，现在应该在圣城当见习骑士，语气里满是嫉妒：“他们叫你亡灵天灾，可你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最清晰的是母亲的声音，温柔得像小时候在厨房揉面团时那样：“阿旭，回家吧。妈妈熬了你最爱的南瓜粥……”
白桐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咬破舌尖，铁锈味在嘴里炸开。
疼痛像一把刀，劈开了缠绕在意识上的蛛网。
他望着前方浓雾中逐渐显形的身影——那是个身披残破黑袍的男人，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你已被深渊选中。”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何必挣扎？”
“闭嘴！”白桐旭的吼声里裹着亡灵之力，震得周围的骷髅战士骨甲嗡嗡作响。
他能看见那些低语化作的黑雾在他面前裂开，像被利刃劈开的幕布。
灰烬之王的龙吟再次炸响，它终于挣断锁链，仰头喷出青绿色的腐蚀吐息，雾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那些由怨念凝聚的噬魂者正在融化，像被泼了硫酸的蜡像。
“走！”白桐旭抓住莉莉丝的手腕把她拽起来，骨杖指向裂谷深处，“灰烬开路！”
远古遗迹的石门出现在雾散的瞬间。
门上浮雕的纹路爬满青苔，却仍能看出是某种扭曲的蛇形生物，每片鳞甲都刻着细小的符文。
奥尔森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几乎要碰到石门，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这是……命运回廊的外围屏障。”他的声音发颤，“我在禁书里见过，三百年前有位大魔导师试图封印某个从深渊爬上来的东西，最后连同他的整个学派都消失了。”
“封印？”艾莉娅的箭还搭在弓上，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可刚才那些噬魂者……更像是在守着入口。”
“他们想让我们进去。”白桐旭突然开口。
他摸着石门上一道新鲜的裂痕，指腹沾了些暗红色的粉末——是血，还带着温热的腥气。
“什么？”莉莉丝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回答她的是破空声。
第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艾莉娅的耳尖飞过，钉在她脚边的石头上，箭尾的黑羽还在颤动。
白桐旭旋身，骨杖划出半圆，五具骷髅战士瞬间挡在队伍前方。
浓雾里传来沙哑的吟唱声，几个身披灰袍的身影现出身形，他们的瞳孔泛着诡异的紫，颈后都纹着倒五芒星——是深渊教徒。
“莉莉丝！”白桐旭吼道。
小修女猛地转头，她的银十字架突然泛起微光，照出躲在岩石后的第七个教徒。
那家伙刚举起匕首，就被艾莉娅的箭贯穿手腕。
奥尔森的咒语终于完成，一团幽蓝的光弹在教徒群中炸开，碎骨和血沫溅了满地。
战斗结束得比开始还快。
白桐旭踩着教徒的尸体走到石门前，裂痕比刚才更宽了。
他伸手推了推，石门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向内打开。
寒意像实质的手，裹着腐烂的甜腥气涌出来。
白桐旭眯起眼，盯着门内浓重的黑暗。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深处眨了眨。
“准备照明石。”他转身对队伍说，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该进去了。”
石门后的黑暗里，传来某种东西爬行的声音。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