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桐旭的指尖在战术刀的刀柄上微微发颤。
帐篷外王正阳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小旭,明天物资会要定秘境探险的人选,你是队伍里最能打的,得商量个章程。
镜中那张陌生的脸还在盯着他。
三天前城外遭遇战里,那个戴着骨冠的敌军首领也是这副眉眼,当时他用骷髅海碾碎对方时,对方临终前的眼神和此刻镜中如出一辙——像是某种刻在骨髓里的熟悉。
裂骨缝的骷髅不知何时爬到了他肩头,骨指轻轻叩了叩镜面,黑雾瞬间散作星芒。
等雾气再凝时,镜中终于映出白桐旭自己的脸,左眼角那颗泪痣在月光下泛着淡青。
他松了口气,把战术刀塞回枕头下,红绳上的骨坠子跟着晃了晃,碰到手背时凉得刺骨。
进来吧。他应了声,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
王正阳掀开门帘的动作很轻,军大衣上还沾着夜露。
他手里端着搪瓷缸,热气裹着野菊花的苦香飘进来:看你灯还亮着,顺道给你带了点热水。
白桐旭接过杯子,指尖隔着杯壁都能感受到温度。
王正阳的目光扫过他腿上摊开的笔记本,又迅速移开:明天的会,主要是定秘境的事儿。
城南那处低等级秘境,说是适合新手,但最近好几拨人探过都折了,我想着...
您是怕有人抢着去送死。白桐旭替他说完。
他记得三天前王正阳在废墟里背出七个伤员,军大衣下摆全是血,却还笑着说年轻人骨头硬。
此刻这人眼角的皱纹里凝着霜,倒像老了十岁。
王正阳搓了搓手:那处秘境入口在旧水泥厂后面,昨天有个猎人回来,说里面有发光的水晶矿脉。
现在营地里有三拨人吵着要去——李天宇跟着韩烈那伙人,说要抢头功;还有几个自由猎人组了队,说能自己应付;苏瑶代表的星火公会也在拉人。
白桐旭垂眼盯着杯里的菊花。
他记得苏瑶昨天在物资点,涂着暗红色甲油的手指敲着步枪弹匣说加入公会能领全套装备,当时她的目光在他脚边的骷髅上多停了三秒。
我会去。他突然开口。
王正阳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喜:你肯带队?
不是带队。白桐旭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杯底和铁皮碰撞出清脆的响,我自己去。
但可以护着新手队。他想起今天下午在医疗帐篷外,林婉儿给伤员包扎时手抖得厉害,纱布系到第三遍才打好结。
王正阳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行,你心里有数就好。他转身要走,又停住:对了,苏瑶说明早会议会来,你......
我知道。
王正阳走后,白桐旭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
照片里黑袍男人的泪痣和他镜中的位置分毫不差,纸页边缘还留着张老头的指纹,带着老烟枪的焦糊味。
裂骨缝的骷髅蹲在窗台上,鬼火在眼窝里明灭,像在替他守夜。
第二天的会议在临时搭建的铁皮棚里开。
白桐旭进去时,李天宇正把战术靴跷在长条桌上,见他来立刻缩了脚,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三天前白桐旭的骷髅海碾平五头一阶魔狼时,这小子躲在卡车后面尿了裤子。
苏瑶来得比他晚五分钟。
她穿了件收腰的战术背心,露出的小臂上纹着火焰图腾,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洗过头发:白先生,我们公会可以提供三阶防御符文甲,还有专人负责后勤补给。她的指甲敲了敲桌面,只要您挂个名誉队长的头衔。
我有自己的节奏。白桐旭盯着她耳后若隐若现的通讯器,那是公会成员的标志,而且......他指了指门外晃悠的骷髅,它们不需要补给。
苏瑶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得体:那合作愉快,白先生。她起身时,战术背心下的手枪套擦过桌角,金属碰撞声让李天宇缩了缩脖子。
会议散场时,楚狂堵在门口。
这个总穿褪色工装裤的男人叼着根草茎,手里转着根细铁丝:听说你要探水泥厂秘境?他的目光扫过白桐旭脚边的骷髅,我会开机关,能省不少麻烦。
白桐旭没接话,只是停住脚步。
楚狂突然蹲下来,用铁丝戳了戳骷髅的肋骨——那是裂骨缝的亲兵,被戳的瞬间骨刃唰地弹出。
楚狂却笑了:反应挺快,是精神链接控制?
白桐旭眯起眼。
三天前他们在废车库遇袭时,楚狂躲在通风管道里没露面,现在却突然表现出对亡灵术的了解。可以同行。他说,但战利品各拿各的。
楚狂站起来,草茎在嘴角歪了歪:成交。他转身时,白桐旭瞥见他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仪器——是探测魔力波动的装置。
夜色降临时,白桐旭在医疗帐篷外听见低低的啜泣。
林婉儿蜷在帐篷角落,指尖泛着淡金色的光,面前的石桌上,一株枯萎的野菊正在抽芽。
她的额头全是冷汗,发梢沾在脸上:为什么......明明想治愈,却总是......
力量不是用来逞强的。白桐旭的声音惊得她一颤,指尖的光啪地熄灭,野菊重新蔫成一团。
林婉儿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我昨天给刘婶治腿伤,结果她的伤口......长出了花苞。她攥住白桐旭的袖口,小旭,我是不是怪物?
白桐旭蹲下来,看着她掌心还未消散的淡金光斑。
那是生命共鸣的副作用,他在《职业手册》里见过——初级治愈师如果控制不好,会混淆生命与生长的界限。不是怪物。他说,明天进秘境,你跟在我身后,有骷髅挡着,不会有事。
林婉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骷髅王冠印记:你的标记......和我梦里的一样。
白桐旭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昨夜镜中那张陌生的脸,还有笔记本里实验体007的字样。
正要追问,帐篷外传来周小雨的喊叫声:白桐旭!
你快来!
周小雨的宿舍里,煤油灯被她攥得直晃。
这个总穿破牛仔外套的少女脸色惨白:我又梦到了!
腐烂的土地,骨头从地里钻出来,有个声音说血肉之躯,终归尘土!她抓住白桐旭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那地方......和你们要去的秘境一模一样!
白桐旭想起张老头给的地图。
那是张泛黄的牛皮纸,用红笔圈了三个点:废弃窑炉地下排水道钟楼。
此刻他摸出地图,周小雨的手指颤抖着点在钟楼位置:梦里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出发前夜,张老头在老槐树下等他。
月光透过树缝落在老人脸上,他手里捏着张折成方块的纸:这图是我老战友留下的,他说那秘境里有不该存在的东西。他把纸塞进白桐旭手心,粗糙的掌纹磨得他发痒,小旭,记住——
您说过,看见的未必是真的。白桐旭接话。
张老头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拍了拍他后背:天亮就出发吧。
晨雾还未散尽时,队伍在水泥厂门口集结。
林婉儿攥着他衣角,楚狂蹲在入口处用铁丝撬锁,苏瑶的公会成员在远处张望,李天宇跟着韩烈缩在最后。
白桐旭摸了摸口袋里的地图,指腹触到折痕里夹着的半张照片——是那个黑袍男人和一个戴眼镜的女人,背面写着7号与12号实验体。
咔嗒一声,楚狂撬开了生锈的铁门。
门内涌出的风带着腐叶味,混着若有若无的骨粉气息。
白桐旭往前踏了一步,地面突然震动,远处的废窑炉方向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
一道黑影从窑炉废墟里缓缓爬起。
它的身形比普通人类高了一倍,皮肤像腐烂的树皮般剥落,露出下面森白的骨茬。
它抬起头,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和裂骨缝骷髅的眼神如出一辙。
又一个......它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石板,送上门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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