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陈墨的手在操作台上微微发颤。
林九调试着最后一台量子融合仪，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三天三夜没合眼，他们终于收集齐五份蚀星同位素样本——最后一份是陈墨昨夜冒险从废弃星舰残骸里挖出来的，后背还留着被天枢会巡逻队激光划开的伤口。
“温度稳定在897K。”林九的声音带着嘶哑，“催化酶注入量……3.2毫升。”
陈墨盯着系统面板，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98%……99%……
“滴——”
机械音与系统提示音同时响起。
【星核稳定剂合成成功，可延缓天灾降临时间约72小时。】
林九扶着操作台踉跄两步，眼镜滑到鼻尖。
陈墨抓过实验台上的银色试剂管，里面流转着淡紫色的光，像把微型的星河锁在玻璃里。
他指尖发烫，这管药剂承载的不仅是希望——是妹妹的笑容，是雷虎断了三根肋骨还在替他挡刀的背影，是所有被天枢会碾碎的蝼蚁们，终于要抬起头咬断锁链的时刻。
“该走了。”林九突然拽他胳膊，“天枢会的卫星扫描频率半小时前提高了三倍，唐雪的清道队可能已经锁定这里。”
陈墨这才注意到实验室通风口传来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是追踪器被高温烧毁的味道。
他把试剂管塞进胸口暗袋，那里贴着妹妹的照片，边角已经磨得起毛。
“去据点。”他扯下实验服扔进碎纸机，“苏婉儿应该已经把消息传给地下联盟了。”
林九点头，弯腰收拾最后一叠实验日志。
金属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陈墨猛回头，看见门缝里渗出的冷白色光——是天枢会特勤队的单兵作战服。
“他们来得比预计快。”林九的声音沉下去，从抽屉里摸出一把老式手枪，“你先走，我断后。”
“放屁。”陈墨抄起桌上的浓缩酸液瓶，“要走一起走。”
但门被撞开的瞬间，陈墨才明白什么叫“总清洗”。
唐雪站在最前面，银色战靴碾过地上的玻璃渣，她身后是整整二十个装备着粒子束武器的清道队员。
她戴着半脸战术面罩，只露出涂着暗紫色口红的嘴角：“陈墨，你制的药剂检测出未知神经毒素，现在以危害公共安全罪逮捕你。”
“毒素？”陈墨冷笑，“天枢会的检测报告？你们垄断着全都市的检测机构，说黑是白都没人敢反驳。”
唐雪抬手，粒子束枪的红光在陈墨眉心跳动：“给你三秒考虑——交出稳定剂，或者看着你的‘盟友们’给你陪葬。”
通讯器突然震动，是苏婉儿发来的定位：【据点被围，雷虎带一队人冲外围，快来！】
陈墨的瞳孔骤缩。
他知道地下联盟的据点藏在旧城区的废车场，那里堆着三十吨反物质装甲——但天枢会要是用高能粒子炮轰，三秒就能把废车场犁成玻璃地。
“想走？”唐雪打了个响指，队员们呈扇形包抄过来。
林九的枪响了，子弹擦着唐雪的耳际飞过，在墙上炸出个焦黑的洞。
“陈墨！”林九吼道，“带着药剂跑！去据点！”
陈墨转身撞开后窗，风灌进衣领，他听见林九的枪声在身后密集响起，混着唐雪的怒骂：“抓住活的！那药剂还有用！”
废车场的金属顶棚已经被掀了一半，陈墨冲进去时，正看见雷虎用身体护住装着二阶药剂的冷藏柜。
他的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右肩插着半把粒子刀，血浸透了灰色背心。
三个清道队员举着电击棒逼近，雷虎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齿：“老子当年打黑拳，断过七根肋骨都没跪过——”
他猛地撞向最近的队员，两人一起撞翻货架，金属零件哗啦啦砸下来。
陈墨冲过去拽起雷虎，却发现他的腿上扎着半片弹片，血正顺着裤管往下淌，在地上拖出条红痕。
“走……”雷虎咳着血，“他们要毁药剂库……不能让这些药……落进天枢会手里……”
陈墨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第一次见雷虎，这人因为天枢会断供源能药剂，疼得在巷子里打滚，是陈墨用自制的缓解剂救了他。
现在雷虎的血正渗进他的掌心，温度还没凉透。
“都不许动！”唐雪的声音从废墟外传来，“再抵抗就引爆废车场的反物质堆——你们和整个旧城区一起陪葬！”
陈墨抬头，看见十支粒子枪的红点密密麻麻印在雷虎背上。
他摸出胸口的稳定剂，指腹隔着玻璃管摩挲妹妹的照片，突然扯开嗓子喊：“唐雪！我用稳定剂换他们活命！”
雷虎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别信他们！天枢会的人……说话跟放屁似的……”
“闭嘴。”陈墨低头对他笑，像从前在拳馆里替他擦伤口时那样，“我有数。”
唐雪的战术面罩滑下，露出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聪明。把药剂扔过来，我保证他们活着离开。”
陈墨把试剂管抛向空中。
唐雪伸手去接，就在那瞬间，陈墨拽着雷虎扑向药剂库的防爆门。
粒子束擦着他的后背划过，焦味钻进鼻腔，他听见唐雪的尖叫：“给我炸了药剂库！”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陈墨。
他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在货架上，眼前发黑。
等视线恢复时，雷虎正压在他身上，后背的衣服被烧得只剩碎片，露出一片焦黑的皮肤。
“虎哥？”陈墨推他，“虎哥你醒醒……”
雷虎的眼睛缓缓睁开，血从嘴角溢出来：“陈……墨……记得……我女儿……生日……七月十五……”
他的手垂下去，体温迅速消散。
陈墨的手指颤抖着合上他的眼睛，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铁。
他摸出雷虎脖子上的狼牙吊坠——那是雷虎女儿用橡皮泥捏的，说要爸爸戴着辟邪。
“我记得。”陈墨把吊坠塞进自己口袋，“每年七月十五，我都给她买蛋糕。”
身后传来重物倒塌的声音。
陈墨回头，看见林九扶着墙站在废墟里，胸前的衬衫被血浸透，左手还攥着半本实验日志。
他的右肩插着一块金属碎片，鲜血顺着手指滴在地面，画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老林！”陈墨冲过去接住他，“撑住，我带你去地下诊所！”
林九摇头，血沫从嘴角溢出：“没用了……辐射剂量……超标三百倍……”他把实验日志塞进陈墨手里，纸张边缘还带着焦痕，“去东区地下发射井……那里有反制装置……需要稳定剂……启动……”
“什么装置？”陈墨的声音在发抖，“老林你说清楚！”
“当年……天枢会……和蚀星人合作的……证据……”林九的瞳孔开始涣散，“启动装置……能……能把蚀星能量……导向太阳……但需要……稳定锚点……”
他的手突然收紧，指甲掐进陈墨手背：“答应我……别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我答应！”陈墨喊，“我答应你！”
林九的手松开了。
陈墨抱着他的尸体，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腕上——是林九的眼泪，在生命最后一刻，终于溢出了眼眶。
夜色更深了。
陈墨站在东区地下发射井的入口前，怀里的实验日志被他攥得发皱。
他脸上还沾着雷虎的血，后背的烧伤疼得他直抽气，但系统面板上的倒计时清晰显示：天灾降临，还剩68小时。
入口处有六个天枢会守卫，他们的粒子枪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陈墨摸出最后三支超能增幅剂，仰头灌下去。
系统提示副作用：肌肉纤维断裂风险97%，但他扯了扯嘴角——反正今天，他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守卫的惊呼声被拳风截断。
陈墨像头疯了的野兽，拳头砸在第一个守卫的喉结上，听着那声碎裂的脆响，他想起雷虎被粒子刀刺穿的肩膀；踢飞第二个守卫的枪时，他看见林九倒下前眼里的不甘；当最后一个守卫被他掐着脖子按在墙上时，他闻到了妹妹出事那天，巷子里弥漫的血腥气。
“密码。”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发射井的密码。”
守卫的脸涨得发紫：“2……24703……”
陈墨松开手，守卫瘫在地上咳嗽。
他冲进发射井，金属台阶在脚下发出闷响。
最底层的控制室内，巨大的星核反应堆正在运转，幽蓝的光映得墙面一片森冷。
他把稳定剂注入反应堆核心，紫色的药剂顺着管道蔓延，像血管里流动的希望。
系统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反向侵蚀，蚀星意识正在渗透宿主神经链。
剩余时间：5分钟。】
陈墨靠在操作台上，感觉有冰凉的触感从后颈爬上来，像无数细针在扎他的脑仁。
他想起妹妹最后一次给他发的消息：“哥，我在便利店等你，给你留了热乎的关东煮。”想起雷虎拍着他肩膀说：“陈兄弟，以后有麻烦尽管找我。”想起林九在实验室里推了推眼镜：“陈先生，这步配比需要再调整0.01%。”
系统提示音还在响：【是否启动终极程序？
转化为稳定锚点将永久封闭意识，宿主存活概率1%。】
陈墨笑了，手指按在确认键上。
冰凉的触感突然变得灼热，他看见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新元市的灯火，夜市的小吃摊，妹妹的笑脸，雷虎的狼牙吊坠，林九的实验日志。
“再见了。”他轻声说。
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刻，他听见系统提示：【稳定锚点建立成功，天灾延缓时间延长至96小时。】
三年后。
新元市中央广场，青铜雕像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陈墨穿着旧帆布外套，右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和他活着时一模一样。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踮着脚，把一束野菊花放在雕像脚边。
她身后跟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蹲下来替她理了理头发：“这是救了我们的陈叔叔，要谢谢他哦。”
“陈叔叔什么时候醒呀？”小女孩歪着头问。
女人摸了摸她的头，没说话。
广场角落的垃圾桶里，一张泛黄的纸条被风掀起，背面的红笔字隐约可见：“小心你的药剂，它们在进化。”
纸条飘了几下，落进旁边的下水道，被水流卷向未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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