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被锁拿了?”林逸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猛地站起身,看向王恩,“罪名是什么?”
王恩咽了口唾沫,声音因恐惧而有些嘶哑:“奴才……奴才也是刚听说的!据说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说索额图大人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扰乱朝纲!禁军已经将索府团团围住了!”
林逸脑中“嗡”的一声。索额图!那可是太子的心腹重臣,赫舍里皇后的亲叔父!康熙竟然在这个时候,对索额图下手,这无疑是在太子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
“消息确实吗?”林逸追问,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千真万确!现在外面已经传遍了!都说……都说这次索额图大人是彻底栽了,谁也救不了!”王恩的脸色惨白。
林逸在屋中踱了几个来回,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索额图被拿,这意味着康熙对太子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了一个临界点。这不仅仅是对索额图个人的清算,更是对太子党羽的一次致命打击。第一次废太子的风暴,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想起历史上记载的,康熙第一次废太子,导火索便是索额图“潜谋大事”。现在,历史似乎正在按照既定的轨迹演进。
这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但同时,也可能是一个机会。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想到了四阿哥胤禛。
在这个关键的节点,如果能向胤禛传递一个有价值的情报,让他能够提前洞悉康熙的某些真实想法,或者规避某些潜在的风险,这份“人情”,将来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可是,风险太大了。
一旦被人察觉他在皇子之间传递消息,尤其是这种敏感时期,他一个小小的太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逸的内心在激烈地挣扎。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寒风呼啸,吹得窗棂作响。
良久,林逸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在这场风暴中活下来,并且活得更好,就必须有所行动。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不起眼的素色帕子,又从书案上拿起一支细炭笔,在帕子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字迹潦草,却能辨认。
写完后,他将帕子小心地折叠起来,塞进了怀里。
“王恩,”林逸沉声唤道。
“奴才在!”
“你立刻去备一份薄礼,就说是……内务府新进的一批苏绣手帕,我挑了几方,送去雍亲王府,给苏培盛苏公公赏鉴。”林逸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异样。
王恩有些不解:“林爷,这个时候……还去雍亲王府?”索额图刚出事,各方势力都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麻烦。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林逸瞪了他一眼,“记住,把礼物交给苏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就行,不必多言,放下就走。”
“是,奴才明白了。”王恩不敢再多问,连忙领命去了。
林逸看着王恩离去的背影,再次检查了一下怀中的帕子,然后换上了一件不起眼的青色棉袍,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裕王府。
夜色如墨。
林逸避开主街,专拣偏僻的小巷行走。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他知道,苏培盛是个极聪明的人。有些话,不必说透,一个眼神,一个暗示,他就能明白。
他要传递的情报,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而是一个细节,一个他从康熙近日批阅的某些奏折中,以及宫中一些老太监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关于康熙对太子某项具体行为的真实看法。
这个细节,或许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但对于胤禛这样深谙帝王心术的人来说,却可能至关重要。
来到雍亲王府侧门附近的一处暗巷,林逸停下了脚步。他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在暗影中静静地等待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行色匆匆地从雍亲王府侧门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去采买些什么东西。
林逸认得他,是苏培盛身边一个颇为机灵的小厮,名叫小路子。
待小路子走近,林逸才从暗影中闪身而出。
“小路子公公。”林逸压低了声音。
小路子吓了一跳,看清是林逸,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林爷,您……您怎么在这儿?”
林逸微微一笑:“有点私事,想请小路子公公帮个小忙。”
“林爷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小路子平日里也受过林逸的一些小恩惠。
林逸从怀中掏出那方叠好的帕子,塞到小路子手中:“劳烦公公,将此物亲手交给苏公公。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就说是……一个故人托我转交的,关于……景山观德殿那几株老松的事情。”
景山观德殿,是康熙常去静思的地方。那里的几株老松,是康熙亲手所植,极为爱惜。前些日子,太子监国,曾提议修缮观德殿,砍伐几株有碍观瞻的老松,被康熙驳回。此事虽小,却也引起过一些议论。
小路子虽然不明白这帕子和老松有什么关联,但见林逸神色郑重,也知道事情不简单,连忙点头道:“林爷放心,奴才一定亲手交给苏爷爷。”
“多谢了。”林逸拱了拱手,又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塞给小路子,“天冷,拿去喝杯热茶。”
“这……这怎么好意思。”小路子推辞着。
“拿着吧。”林逸不容分说,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小路子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看那方帕子,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回了王府。
苏培盛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他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听着窗外的风声。
“苏爷爷。”小路子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苏培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小路子推门而入,躬身道:“苏爷爷,方才在外面,遇见了裕王府的林逸林公公。他托奴才将此物亲手交给您。”说着,将那方帕子呈了上去。
苏培盛睁开眼睛,接过帕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林逸?他让你转交的?”
“是。林公公还说,是……一个故人托他转交,关于景山观德殿那几株老松的事情。”小路子一五一十地转述。
苏培盛的眉头微微一挑。
景山观德殿的老松?
他展开帕子,借着灯光看去。
只见帕子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松根已腐,上意在伐,非怜其旧。”
苏培盛的瞳孔骤然收缩。
松根已腐……上意在伐,非怜其旧……
这十二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拿着帕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不是在说松树!
这分明是在说……太子!
康熙对太子,早已不是“怜其旧情”,而是因为太子的根基已经腐朽,动了“砍伐”的念头!
林逸……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苏培盛的目光在帕子上来回扫视,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林逸,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他不仅能“无意中”提供救治皇上的偏方,还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送来这样一条……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情报!
“林逸……他还说了什么?”苏培盛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路子摇了摇头:“林公公没说什么,放下东西就走了。”
苏培盛沉默了。
良久,他将那方帕子凑到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你下去吧。”苏培盛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静,只是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深邃。
“是。”小路子躬身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苏培盛一人。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凭冰冷的夜风灌入。
索额图倒了……太子……
四爷……
苏培盛的目光投向夜空,那里,乌云密布,不见星月。
一场更大的风暴,就要来了。
而林逸送来的这十二个字,或许,就是风暴来临前,最重要的一丝讯号。
他必须立刻将此事,禀报给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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