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重生微微欠身,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史伯泰突然转身离开,认定有人故意针对他,眼看要盖棺定论的案子突然又节外生枝了。
反复回忆那天发生的事,关键在于那位受伤的姑娘。
那些人为什么要追她?对方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他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对方却在暗处掐着他的脖子。要是为了钱还好说,就怕对方为赌一口气,想尽办法要他的命。
正在踌躇之时,房门“砰”的一声推开了,两名见习警员阔步冲了进来,手握警棍照着他的上腹狠狠怼了两下;一句废话没说,冰凉的手铐“咔嚓”一声铐上了他的手腕,另一端绕过两条凳子腿中间的横梁,铐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
他弓着腰,像只狗一样只能对着地面,抬不起头,两条腿也站不直,以极度扭曲的姿势蹶在审讯桌旁,继续接受盘问。
刚刚签过字的笔录被换班审讯的司警撕得粉碎,继续捏造事实,反复诱导他认罪。他当然不会背这个锅,争执之下吃了更多的苦头。
见他扭转脖子想要看清对方的脸,执笔的司警大睁着牛眼对着他放声大吼,“看!看什么看?”
固执地转过头,挑衅地望着对方,咬牙说道,“我记住你的样子了,我要投诉!”
“我怕你呀?”哧哧一笑,“你以为这里是法国?司警办案,不服就去告我!”
靠在墙上的警员倒像个老油条,轻声奉劝道,“老兄,给自己留条后路。人是外面回来的,你知道他什么背景?万一惹上了什么人,吃不了兜着走。”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他要真是个摸不得碰不得的主儿,根本就不可能进来。”
“说的也是。”做差人整天抓人,从没见过谁把几大家族的公子哥抓进来。根本见不到人,见到了也抓不到。
黄重生耷拉着脑袋,喃喃地嘀咕道,“说不定这次就看走眼了。”
“说什么呢?”桌子对面的人大声呵斥道。
“我说要整死你呀!”
对方轰然起身,直接就动了手,嘴里骂骂咧咧,骂的都是些下三滥的话,让人一时间分不清眼前是警察还是打手?
重生硬挨了一通拳脚,鼻血瞬间流了出来,一滴,两滴,三滴,一条线似地落在眼前局促的视阈里……
眼冒金星,背后突然又挨了一脚,身子猛地向前栽,脆弱地眼眶“咣”地一声磕在坚硬的桌角上,一片泛滥的猩红蒙住了眼睛——
猛回头,狠狠睨着对方,双眼迸射出怒火,像要把人吃了一样。
“还看?!”
“看你又怎么样?”下唇生生咬出了血印,拒不服软。
“骨头硬啊?不想活了,是吧?”抄起警棍,大摇大摆地向他走来,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身体哄然倒地,天旋地转,两眼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房门再度开启,明亮的光线刺痛了他吃力强睁的眼睛,又是那个“坏蛋警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调转,厉声责斥两名警员的不当行为,勒令其停职,马上写报告!
此刻,黄重生才注意到走廊上的西洋督察,对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说话,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坏蛋警长”满面堆笑地走了进来,亲手替他解开手铐,又把他请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黄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咱们俩无冤无仇,我不过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办事。你也知道,现在上面乱成一团,谁当家我们都搞不清楚。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希望你能谅解我们的难处。”打发人叫护士,亲自倒了杯咖啡送到他面前,算是认错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了!”取出一张名片推到他眼前,“蔡显扬,外港一代是我的辖区,今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我一定把欠下的这笔人情还上!”
黄重生扫了一眼立在桌上的职衔,不入流的角色,只是县官不如现管,上面的人多半是吃粮不管事的。没有答话,故意冷场,晾了对方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起身告辞,任由蔡显扬带着他办完了相关手续,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马少坤左等右等,围着前台登记处的治安警员问东问西,猛一转头,被他眼眶上血淋淋的伤口吓了一跳,“生哥——生哥,你没事吧?”阔步上前,提高嗓音质问道,“警察厅了不起啊?司警就能随便打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一定会投诉的!”心里砰砰打鼓:这下可坏事了!要是让夫人知道生哥被人打成这样,他这份差事就不要做了。老爸第一个跳出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诶,”黄重生一抬手,转头直盯着蔡显扬,目光挑衅,嘴上又像在劝五哥,“一场误会,都解释清楚了。算了。”
马少坤可不买这个账,径直走到蔡显扬跟前,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教训道,“生哥,你这么忍气吞声,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你对他们客气,他们以为你没有实力;只有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他们才会记得自己是狗,要跪舔主人!”不是他教坏对方,世道如此,欺软怕硬。
“说什么呢?”坐在一旁的治安警员听不下去了,抄起警棍厉声质问道,“你骂谁是狗?”众人附和,在场的警员纷纷站起身。
五哥脖子一歪,凛然回应道,“骂你!骂你又怎么样?律师就在路上,山度士先生马上就到。”
“你别嚣张啊!”几个司警轰然起身,围上前来集体发出警告。
”好了!吵什么吵?”蔡显扬突然大喝一声,将剑拔弩张的争执压了下去,“都没事可做啊?散了!”再度转向黄重生,换了一副毕恭毕敬的面孔,“黄先生,回去好好养伤。马交不比法国,地面上鱼龙混杂,不关你的事千万不要烂好心,当心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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