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请不如偶遇。为了这次“偶遇”，黄重生在心里排演了一千遍。为了借钱，又仿佛是借口……
第一次用心关注她的生活，什么时候出门，最近常去哪里，热衷于什么。她的生活单调而乏味，跳舞、打球、商务应酬，不定期去康白度审核账目，在几乎固定的时间、地点约会老朋友。
南华饭店的咖啡厅。索菲亚刚刚签下一笔合同，送走了来访的朋友，未等秘书小姐收拾起桌上的文件，便起身往外走。
黄重生不是碰巧上楼，提前一个小时就等在楼梯口。哪有无缘无故的偶遇，根本是早有预谋。女人微微一愣，迅速别开目光，连个招呼都没打，与他擦肩而过。
“索菲亚——”转身追了上来，极不礼貌地将她挡在门口。说不清为什么，一到她面前就变得拙嘴笨腮的。他该说几句讨好的话，说他没她不行，说他想她了……
女人连退了几步，背部几乎靠着落地窗，“你有事吗？”抬眼望向他，表情有些急躁。一点都不开心，他们不再是朋友了，马交太小了，一不小心就会遇到。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支支吾吾，笑容讨好。
“说吧。”低垂眼帘，不肯多说一个字。紧咬着嘴唇，下一秒仿佛就要哭出来了。
“我急用钱，第一个想到你。”怕她离开，直奔主题，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连句铺垫都没有。
从手包里掏出支票本，签了名，随手撕下一张，“数目你自己填吧。”不等他再开口，人已经疾步踏进旋转门，转眼就出了门口。
一点都不感激，像是被人侮辱了，隔着冰冷的玻璃窗望着匆匆远去的背影。攥着轻飘飘的支票，感觉被人在心上剜了一刀。颓然苦笑：把他当成了要饭的？
因为他的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他们俩才会变成这样。后悔有什么用，已经无法挽回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挽回了，面对一个绝情的人，努力也没用，一切都是徒劳……
怔了几秒，像只疲惫的老狗，托着沮丧的脚步出了酒店。才发动轿车，忽听“砰”的一声枪响——下意识的一低头，心脏砰砰乱跳。
窃窃地抬起头，借着车窗的掩护露出半只眼睛。“砰”的又是一枪，身子一缩，惊见蓬蓬中枪倒地；瞬间抓住了目标，眼看着猜猜拼尽全力将索菲亚推进了车里，以身体挡住车门，举枪对抗躲在暗处的火力。
警报声由远而近……
长长出了口气，坐在车上远远观望。几辆警车及时赶到，警察纷纷跳下车，荷枪实弹，迅速封锁了现场。抓到一名持枪者，视线一转，惊见猜猜钻进车里，将后座上的女人抱了出来——
女人双臂低垂，乌发散落，指尖簌簌地滴着血，大片猩红染红了手臂。
真空的画面突然有了声音，“轰”的一声将他拉回了现实。警笛长鸣，交织着猜猜娘里娘气的大喊，“救人……叫救护车……”吃力地抱着虚软的身体，担心她再遭遇冷枪，索性蹲了下来，背部朝外，以身体护着她。
冷枪声再度响起，黄重生猛地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向四周开了几枪，压制住躲在暗处的火力，与猜猜对视一眼，俯身接过他怀里的女人，横抱在胸口，焦急地向四面八方张望——
“救护车来了！”不知谁人大喊一声，分不清声音来自哪里，可能是围上来的警察。
头晕目眩，来不及多想，一路狂奔将人送上了担架……
看着救护车再次鸣笛开上了大路，气喘吁吁地退到一旁，恍恍惚惚地问道，“严重吗？”侧目看了看猜猜，抑制不住内心的紧张。
“没打中要害，大概不要紧吧？”将手上的血在衣襟上随便抹了一把，抄着软绵绵的国语回应道。
点了点头，抑制不住急促的喘息，“什么人要杀她？仇家是谁呀？”双手捂脸，闭目镇定了片刻。恐惧像乌云笼罩在心底，默默祈祷，祈求她安然无恙。
摇头，“要问过抓住的那个人才知道。”
“走吧，咱们也去医院。你看好两个病人，我召集人马。”心还悬在嗓子眼，跟着她担惊受怕。
“干嘛？”敛眉打量着他。
“有人想杀她。既然没得手，保不齐会再补一枪。医院里人多眼杂，还是谨慎一点好。”掏出搁在口袋里支票，发现被血染红了一半。停在半空注视了几秒，叹息间又揣回了兜里：束缚并非来自周遭的黑暗，而是内心的枷锁与偏见。是傲慢蒙蔽了他的眼——谁会为了羞辱他，送给他一张大额支票？
五哥接到通知，带着人马迅速赶到了医院，为了安静、安全爆力清场，包下了整整一层楼。
两个小时后，索菲亚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说子弹打在肩膀上，已经被顺利取出。目前麻药没散，人还在昏迷中。轻微脑震荡，是摔倒时的后遗症。
“放心吧，很快就醒了。”五哥揽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黄重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撑在脑后，微微点头，不想说话，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是去借钱嘛？借到了吗？怎么突然搞成这样？”抬眼看了看昏睡中的女人，一脸迷茫。
“钱是借到了——”双肘撑着床沿，挫败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假如我送她上车，她也许不会受伤。”反复推演案发经过，深深的自责。他只顾着赌气，没去追她，一个人上了车……、
“又吵架了？”
“没有，”闭目轻笑，“她连吵架的机会都没给我。”
“不理你呀？”可以想像，女人发起脾气都差不多。
“是啊。”也怪他说的那些绝情的话，那晚她是哭着离开的。再见面就装作不认识，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
“你怎么得罪她了？”对着阿娴就千依百顺体贴周到，一换成索菲亚就像个五岁的小孩儿。
“分手了，我先提出来的。”双手合十，撑着唇尖。
“那还怪人家不理你？”哭着喊着要分手，耐不住又去找人家，还指望人家给他好脸色吗？
“没有啊。我就是气不过，她给了我一张支票，有签名没数字的。”
“呵呵，”被这对冤家气笑了，“你们俩呀，一个大小姐，一个大少爷，谁都不肯让一步。”
“我只知道谦让弱小，”打量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祈求她快点醒来，“她让着我还差不多！”
“你呀——”知道他嘴硬，死要面子，“你慢慢等吧，我先走了。我看见你头疼，早晚被你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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