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离开后,黄重生穿起外套,靠着墙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累极了,来不及多想就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深夜,突然下起了雨。山路上除了连片的树木,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雨点无情地打在身上,朝天上看了看,不知该不该走……
要是现在就走,等他下了山,天都快亮了。站在这里,同样是被浇一晚上。
将心一横:算了!躲在门口的一棵小树下,似乎还能挡住几滴雨,算是一点心理安慰吧。
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将湿漉漉的头发抿向脑后,转头间,大门突然打开了。门卫老伯撑着雨伞走了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笑望着他,“黄先生,索菲亚小姐请你上去。你这个人啊,固执起来可真要命!”
用力擦去脸上的雨水,那一瞬间,觉得老天爷都在帮他。接过雨伞,一瘸一拐地进了门,泰国佬独坐在窗下默默地看着他。上了楼,会客厅里没有人,漆黑一片。后半夜了,猜想对方正在卧房外的小客厅等他。
脚步停在门口,黑暗的房间里传来熟悉的女声,“客房在隔壁,去洗个热水澡吧。”走廊上的壁灯照出他的剪影,隐约可见玻璃墙上的巨大十字架。她只是叫他进门躲雨,并不想见他,更不喜欢他“程门立雪”式的幼稚表达。
“对不起……”轻飘飘的三个字,磨灭了多少骄傲。庄严的神像在心里反复坍塌。
“都过去了。”人与人的默契只在一刹那,过去了,她感到无趣了。
“索菲亚——”
固执地打断,“都安排好了,快去吧。我累了,晚安,先睡了。”
怨恨她的绝情,她根本不知道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来的?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举步走进了那片黑暗,掠过冰冷的玻璃墙,默默地停在床边。
女人抬头望向他,门外的灯光照着她惊慌失措的侧脸。猛然站起身,转身回避他,“时间太晚了,去睡吧。”
不知谁给他的胆子,猛地将她扯进怀里,放肆地吻她。任凭她怎么踢打,他都不肯放手。哭了几声,骂了几句,她终于还是投降了,就像最初的那晚一样……
像一支冲上天际的烟花,在夜空下恣意燃烧着。
与城市之间,只隔着透光的百叶窗;那城市被百叶窗的横条木割裂成一条一条的。
他骂她是个下柳货,她是他唯一的爱,她把他骗了,她不爱他,她随便遇上哪一个男人都会这样骗他;她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恨她,被他母亲知道他现在这副样子,一定会把他杀了……
天亮时,人还睡在她的床上,头疼、咳嗽、打喷嚏,脸色绯红,发起了高烧。
“Sam,你还好吗?”女人冰凉的指尖掠过他滚烫的脸颊。全程法语,配合他断续的梦话。那些不负责任的胡言乱语救了他,他本该为他的轻俘付出代价。
吃力地抬起眼皮,对着她惨淡一笑,“抱歉,我该早点离开这里。”像个有教养的人,丢失的礼貌又回来了。
“雨还没停,没人知道你在这儿。”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安慰道。
“郑彼得死了,大家都觉得是我干的。填海的那块地暂停开发,想我死的人一大片,我背后到处都是眼睛。”吃力地咳了几声,“我怕连累你。被人发现咱们俩的关系,那些人的枪口就会指向你。”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该发现的已经发现了。”俯身亲他的下巴,左右两颊,喃喃自语,“掩藏的事没有不显出来的,隐瞒的事没有不漏出来的,早晚会知道的。”
长指穿过柔软的发……他一直以为疏远她是他的理智。恍然明白,是因为得不到。无论他怎么努力,她都不可能属于他。他对她的感情,是卑微的。这让他不想面对她,不想面对他自己。当他挺起胸膛的时候,他又害怕失去她……
“人之所以走入迷途,有时并非因为无知,而是由于自以为是。”起初,她想用这句话来教训他;后来发现,说的竟是她自己。青春岁月里的忧伤,是对整个世界的傲慢与偏见。她做不到那么收放自如,否则昨晚就不会让他留下。
“你说咱们俩的关系是‘误入歧途’?”他知道,他不是她的理想伴侣。
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个笑容:一盘棋下得乱七八糟,完全脱离了她的计划。亦不能悔棋,只能将错就错了。
坐起身,抽出纸巾收拾泛滥的鼻涕,“歧途就歧途吧,你无法衡量它对我意味着什么。”她是他唯一想去爱的人,就好比沙漠里的甘泉,荒原里的花。
张开双臂,自背后将他拥在怀里,前额抵着他的宽肩,口中小声祷告:“爱一个人,那门是窄的,那路是长的……”
恍惚听见一个“爱”字,她并不是对他说的,只是在祈祷。她不可能爱他,仅仅是需要。
放下尊严,是他堕落的开始。像只动物一样,只管吃、睡、撒欢,不必去管灵魂,如此就能获得快乐与满足。没有结果,就像当初他对阿娴说的那样。可阿娴依然爱他,就像他固执地爱着索菲亚。
舍不得走,还是要走,恋恋不舍地出了大门。警觉地回头张望,担心被人跟踪。
隔日,从夜总会出来的时候,枪声突然想起,五哥飞身将他扑倒在地;挞沙带着一帮兄弟夺门而出——
一场混乱的厮杀,几名刺客迅速被打倒在地,叫人拖进了仓库,踹翻在他脚下。
“谁派你们来的?快说!”皮蛋挥舞着片刀,凑到一名刺客眼前,虚张声势地质问道。
“是祥叔的人。”挞沙擦掉手上的血,摇摇晃晃地步上前来,“耀记的炳哥嘛,我认得他。他贵人多忘事,肯定记不住我们这些小喽啰。说吧,为什么要杀生哥?谁派你来的?敢说一句假话,当心你的耳朵!”将短刀抵在他脸上,刀锋陷入皮肉,形成一道深深的压痕。
阿炳“哼!”了一声,并未把他放在眼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字辈,量他也不敢。
挞沙手起刀落,“唰”的割下来一只耳朵。
阿炳疼得哇哇直叫,鲜血淋漓,满地打滚;皮蛋狠踹了他一脚,继续问道,“快说!另一只耳朵也不想要了?”
“是祥叔,是祥叔——”望着地上的耳朵,战战兢兢地答话。
“废话!我就问你,是谁找到了祥叔?”挞沙将另一个小子从地上揪了起来,提着衣领问道,“你说!是谁叫你们做的?祥叔收了谁的钱,在替谁卖命?”
“我警告你啊,不要碰我!我要是少了一根汗毛,黎小姐也性命难保!”小子梗着脖子,放肆地叫嚣道。
“你说什么?什么黎小姐啊?”挞沙一脸茫然,转头看向黄重生。
“黎玮雯小姐,就是黄先生尽心关照的那个寡妇喽。”看了看黄重生,傲慢地扬起下颌。
“索菲亚?”五哥心里一惊,脱口而出。
重生包扎好小臂上的伤口,起身走向讲话的小子,“她在哪儿?你们想干什么?”嗓音低沉而有力,穿透沉闷的空气,显露出几分怒意。
“放心!不过是请她去喝杯茶。只要你肯把我放了,我担保她没事。”有恃无恐,表情嚣张至极。
“我凭什么信你?”压抑的愤怒在体内不断发酵,身体像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
“就凭我是耀记的太子爷——祥叔的亲儿子!”
“祥叔他老糊涂了,叫亲儿子做这种脏活儿。他就不怕断子绝孙吗?”一把夺过挞沙手里的刀,指着对方的鼻子发出最后的警告,“你现在就给祥叔打电话,一个小时之内,我要是见不到她,叫那老东西替你收尸吧!”
“哈!那你就准备两口棺材,叫那小寡妇下去陪我,我替你照顾她!”话一出口,顿觉腰间一凉;低头间,惊见短刀捅进了肚子,鲜血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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