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整晚没回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黄重生从沙发上爬起来，赶忙往家里打电话，“喂，五哥？昨晚出了点事——把车开进海里了。”
“你人没事吧？受伤了没有？怎么这么不小心呐！”马少坤长长出了口气，心急火燎地问道。感觉就像抱着个定时炸弹，整天跟着他提心吊胆。
“我没事，幸好开的是敞篷，已经报警了。”眯着双眼，后脑勺枕着沙发。连打了两个哈欠，还没睡醒。
“你现在在哪里啊？在医院吗？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老天保佑！要是开辆普通的车子，命就没了。车门受压打不开，活活困死，越想越后怕……
猛然睁大双眼，坐了起来，“你不用来了。我还得去趟警局，问问海警把车捞上来没有。”
“我陪你去。”不放心他一个人，就怕再惹出什么麻烦。
“我刚跟索菲亚通过电话，她一会儿过来酒店接我，车是她的，她得去认一下。”演技一流，一本正经的撒谎。
“那好吧，办完事早点回来啊，我让阿娣煲汤帮你压压惊。”絮絮叨叨，心都操碎了。
放下电话，透过彩色玻璃上的花纹看向睡在大床上的女人，对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方才编造的谎话她大概都听见了。又靠回了沙发上，拢了拢头发，隔着巨大的十字架问候道，“早！昨晚睡得还好吗？”
女人裹紧睡袍下了床，走出隔断按照葡人的习惯与他贴面问好。其实法国人也差不多，再自然不过的动作，无奈他的“中帼心”又跳出来提醒他，这样的动作太亲密了！尤其是在刚刚爬出被窝的时候，他总觉得对方在诱或他……
“做了一晚上噩梦，头晕脑胀的。”她睡得并不好，眼睛有点浮肿，沐着阳光靠在舒适的丝绒躺椅上。伸手翻开小几上的八音盒，将跳芭蕾的小人立在平台上，乐声响起，舞裙随着叮咚声优雅的旋转，随手从下面的小抽屉里取出一枚小巧的十字架，对着炙烈的阳光照了照。
“不好意思，我对家人撒了谎。”在聪明人面前宁做小透明，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
伸了个懒腰，彻底放松身体，“不敢对家人说留宿在我这儿？”又没干什么，各睡各的。她一开始有点想要，后来又不想了。
“呵呵，我倒没什么，主要是为了您，保守秘密对您和毕嘉度先生都有好处。本来没有，叫别人说出什么就不好了。”对方是有夫之妇，纵然她不在乎，也要考虑毕嘉度的感受。昨晚提到那份保险，他就忍不住乱想：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毕嘉度怎么舍得谋财害命？单单是为了钱么？会不会也有她个人的问题？
“说得真复杂，不就因为我是个有夫之妇么？”挫败的叹了口气，嗤笑，“呵呵，很快就不是了……”
梳洗打扮，穿戴一新，自打离开法国，很久没有在这样一个美好午后享受精致的下午茶了。
英式的三层长方形雕花甜品架，看起来奢华又古板，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法国那种宝塔型的三层圆盘，瓷器上的花纹中西合璧，不像金属，给人的感觉冷冰冰的。托盘上放着四款小食和六种点心，有朱古力蛋糕、栗子野莓卷、伯爵香橙茶蛋糕等等，还有一些葡式杂果可以选择。饮品的选择更多，有伯爵茶、薄荷茶、甘菊茶以及微皮的葡萄酒……坐在这样的餐桌前，是人都会不自觉的郑重起来。
索菲亚只对康司感兴趣，搭配“galao”，葡人的叫法，就是在牛奶里加入一份浓缩。而他每一种都想试试，若非离家前跟母亲大吵了一架，他真想现在就回法国。
他已经慢慢适应了马交的生活，这是与他的成长环境截然不同的地方。最初的新鲜感被慢慢磨平，光环破碎，渐渐地触碰到真实的壁垒。就好像常去的那间“新华茶楼”，第一次去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几次光顾之后，再不想去了。他不喜欢那种环境，把他的生命力一再的向内压迫，他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面对虎视眈眈的目光总是想尽快逃出去。只是因为阿娴认可那里，他才愿意迁就对方。提起近日的江湖见闻，阿娴总是聊得眉飞色舞，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闷头吃饭，礼貌地问一句。
刀叉、酒杯、餐巾，行云流水，仿佛回归了正常的生活。金闪闪的百达斐丽随着手腕微微转动，对面的女人对此司空见惯，再没有藏起来的必要了。正如罗素所说，有时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幸福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又一次动摇了，怀疑当初不顾一切地返回马交，根本就是个错误！
索菲亚用完了早餐，终于从东拉西扯的闲谈转入正题，“我那天问你的事，你考虑清楚了吗？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合伙人？”
“我当然愿意！不过我之前所说的问题也是真的。我手头没有太多资金，也就几十万。我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你，恰恰是出于对双方实力的评估。地产生意，我这点钱不过杯水车薪，替你做事赚个车马费还可以，谈合作投资有点自不量力。”坦诚相见，说的都是实情。生意谈不成，也不影响他们的友谊。
“钱多钱少并不是我所看重的，我想要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敢不敢梭哈？把身家性命都压上去……”
“在投资方面我还是很保守的，安全第一。不过，难得你这么信任我，我没理由拒绝。你要是想好了，我跟——梭哈了！不给自己留退路，算是我的诚意。”
“既然这样，那就签个‘卖身契’吧，在新公司成立之前，我委任你做康白度的总经理。”起身对厨师点头致意。挽起他的手臂，招呼他上楼，“走吧，合同我已经写好了，你先看看，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律师一会儿就到，你承诺的那笔钱到账后，合同即刻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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