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山的风雪裹着碎冰砸在陆小舟后颈，他刚把苏无痕的手从轮回盘上握稳，肩头的小白突然发出尖锐的呜咽，尾巴炸成毛球，爪子死死抠进他衣领。
怎么了？陆小舟顺着它的视线望向来路，铅云压得更低了，雪粒里裹着若有若无的黑雾，像极了黑衣统领死前散入风里的灰。
不对劲......苏无痕的茶盏在掌心发烫，原本浮着茉莉的茶汤突然泛起青斑，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指尖掐进茶盏边缘，茶气在周身凝成白雾——这是她家族秘术茶灵示警，只有强敌环伺时才会触发。
话音未落，天地突然像被揉皱的绢帛。
陆小舟耳中嗡鸣，再睁眼时，雪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观星阁鎏金大殿。
朱漆廊柱上挂着的星图无风自动，林幽月跪坐在青石板上，玄色裙裾浸透血渍，发间的星辰玉簪断成两截，正被四名持剑弟子架着。
林幽月，勾结妖邪、私改星图、意图颠覆正道——主位上的老供奉拍响惊堂木，震得陆小舟耳膜生疼，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师姐！陆小舟扑过去要拉她，手腕却突然一沉，金铁交鸣声响彻大殿——两条青铜锁链从柱间窜出，死死缠住他的双臂，锁尖刺进皮肉，痛得他倒抽冷气。
你以为你救得了谁？
阴恻恻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陆小舟抬头，只见梁上垂落一道灰影，天机老人抚着长须站在藻井中央，鹤氅下露出的半张脸泛着青灰，你不过是命运的叛徒。
放屁！陆小舟咬牙拽锁链，锁链却越收越紧，在他腕上勒出血痕，林幽月的星图我看过，她改的是...
改的是你将死的命数。林幽月突然开口。
她抬头时，陆小舟这才发现她眼角挂着血珠，原本清亮的星眸蒙着层灰雾，他们说我用星辰之力篡改天道轨迹，说你这种被宗门弃养的乞丐，本就该冻死在破庙。
师姐！陆小舟急红了眼，锁链刺得更深，鲜血滴在青石板上，绽开的血花却像是......观星阁后园那株他偷摘过果子的老梅树？
苏无痕呢？他猛然转头，这才发现方才还在身边的苏无痕不知何时跪在另一侧，发簪歪着，嘴角渗血，正死死攥着半块茶砖。
茶砖表面的苏氏印记被刮得模糊，像是被人刻意抹去。
清心茶咒......破！苏无痕突然低喝，茶砖腾起白烟，裹着她的意识往众人识海钻去。
可白烟刚触到林幽月的额头，便嗤地燃成灰烬，苏无痕闷哼一声，向后栽倒。
小丫头，这是镜影迷心阵。
苍老的声音混着茉莉茶香从头顶飘下。
茶婆婆的虚影浮现在苏无痕身后，枯瘦的手按在她后心，将反噬的力道引向自己，幻境照的是人心执念，破局得找源头。她的虚影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茶沫，记住......你身上的茶毒，是破阵的钥匙。
话音未落，虚影便消散了。
苏无痕咬着牙撑起身子，指尖悄悄掐进掌心——那里有她偷藏的醉生梦死茶粉，是茶婆婆临终前给的最后一味解药。
陆小舟这边，识海突然翻涌。
他曾在逆转因果时被心魔撕咬过的伤口又裂开了，黑雾从伤口里爬出来，裹着他幼年被宗门弃养时的冷，被野狗追着跑时的慌，还有林幽月第一次给他热包子时的暖。
不！他吼出声，掌心的轮回盘突然发烫。
原本的裂痕里渗出金光，像活过来的蛇，沿着他的血管往识海钻。
他想起红袖楼主离开前说的更大的目标，想起黑衣统领喉骨上的青斑——那是分裂灵魂的标记！
因果线......有黑影！陆小舟闭紧眼，意识沉入轮回盘深处。
他看见无数金线交织成网，那是因果；可其中一根金线里，缠着条墨色小蛇，正吐着信子啃噬金线。
原来你把灵魂分成两份！他猛然睁眼，瞳孔里映着轮回盘的金光，一份当饵引我们动手，另一份钻进轮回盘干扰因果！
锁链突然绷直，发出刺耳的尖啸。
天机老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知道又如何？
等你看清这幻境里的真相，你那小情人的命，早被天道收走了——
收你娘的！陆小舟暴喝，掌心轮回盘的裂痕咔地又裂一寸，金光如刀割开因果线。
他想起茶婆婆说的茶毒是钥匙，想起苏无痕藏在掌心的茶粉，想起林幽月跪坐时眼底那抹极淡的星芒——那不是灰雾，是她在给他暗号！
因果锁定·逆向追踪！
陆小舟的指尖抵住眉心，轮回盘的金光顺着他的血脉炸开。
识海里的黑雾被烧成灰烬，因果线里的墨蛇发出尖嚎，拼命往金线深处钻。
他咬着牙，将全身力气灌进轮回盘，眼前浮现出黑衣统领分裂灵魂时的画面：那道黑影穿过风雪，钻进了天机老人袖中......
给我滚出来！
陆小舟一掌拍在地上。
观星阁大殿的柱子应声炸裂，青石板碎成齑粉，幻境像被戳破的镜子，裂纹从他脚下蔓延到整个空间。
林幽月和苏无痕的身影逐渐清晰，她们身上的伤痕褪去，林幽月的星眸重新亮起，苏无痕掌心的茶粉正泛着幽绿的光。
破了？苏无痕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扶住旁边的断柱。
林幽月伸手接住一片镜碎的光，星图在她身后展开，幻境的源头......
在这。陆小舟举起轮回盘。
裂痕里还缠着半截墨色蛇尾，正滋滋冒着黑烟，黑衣统领的分魂，被我锁在轮回盘里了。他说着，指尖掐住蛇尾，用力一扯——墨蛇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化作飞灰。
风雪重新灌进众人的衣领。
陆小舟这才发现，他们仍站在寒霜山的崖边，净魂阵的光还在流转，王师叔正扶着阵眼喘气。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山脚下——
风雪中，一道灰影负手而立。
鹤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长须在脸上投下阴影，正是方才在幻境里说话的天机老人。
他抬头看向崖顶，嘴角勾起一抹笑：陆小友，这九重轮回，才刚到第二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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