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土灶里还剩半块冷馒头，陆小舟蹲在灶前拨弄火星，轮回盘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苏无痕靠在破门框上擦茶刀，刀身映出她皱起的眉：那老东西说天道盯上咱们，我看这庙顶的乌鸦都多了三打。
乌鸦是来讨食的。林幽月端着粗陶碗走进来，碗里飘着星子似的枸杞，刘师叔送的补汤，趁热喝。她发间还沾着演武场的星芒，指尖碰到陆小舟手背时，他想起第七次轮回里，她也是这样端着药碗，血却顺着碗沿往下淌。
叮——
门环突然被叩响。
苏无痕的茶刀唰地抵住门缝，却见个圆滚滚的身影挤进来——是城南药铺的李掌柜，额角沾着草屑，怀里紧抱着个布包。陆公子！他喘得像拉风箱，小人前日走山货，在鬼市见着个卖古物的！
陆小舟放下碗，目光骤然锋利：什么古物？
说是...说是轮回盘的碎片！李掌柜抖开布包，露出半枚青铜残片，纹路与陆小舟掌心的神器严丝合缝，那商人说只认活物交易，小人记着您救过我家妞妞，就
在哪？陆小舟已经站起来，轮回盘在掌心烧得发烫。
苏无痕用茶刀挑起残片，鼻尖动了动：有沉水香。她突然抬眼，和红袖楼主身上的一样。
林幽月的指尖掠过星图罗盘，罗盘中心的星子突然暴亮：子时三刻，青石板巷尽头的朱漆门。
青石板巷的夜雾裹着潮气，陆小舟的布鞋踩在石板上，每一步都数得清。
苏无痕跟在右侧，茶篓里的碧螺春被她捏得咔咔响；林幽月走左边，发间星芒凝成细链，在雾里划出银线。
朱漆门比想象中小，门楣爬满青苔，门环是两只交尾的玄鸟。
陆小舟刚要叩门，门吱呀开了条缝，飘出一缕沉水香。
三位请进。
声音像浸过蜜的檀香木，陆小舟跨进门的瞬间，后颈汗毛倒竖——正厅中央的檀木桌后，坐着个穿月白云锦的中年男子，腰间玉佩刻着轮回盘的纹路，左手小指戴着枚青铜扳指，与李掌柜拿来的残片材质相同。
陆公子。商人笑着抬手，茶盏里浮起三枚碎片，要凑齐轮回盘，还差九块。
我这有三块。
苏无痕的茶刀当地磕在桌沿：开价。
不贵。商人指尖拂过碎片，三株千年朱果，五瓶九转还魂丹，再加...他目光扫过陆小舟腕间的檀木珠，这串珠子。
陆小舟的拇指碾过珠串——是昨夜红袖楼主留下的，珠身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想起因果道人消失前的笑，想起云层里收拢的金网，喉结动了动：朱果在万毒谷，还魂丹我有。
珠子...给你。
好魄力。商人眼里闪过赞许，但我要活的朱果。他指节敲了敲桌面，三日后，万毒谷百花崖，你取果，我等你。
成交。陆小舟把珠串推过去，碎片突然发出清鸣，与他掌心的轮回盘共鸣，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在商人手背。
商人低头擦水，陆小舟瞥见他手背上一道极淡的疤痕——和因果道人、红袖楼主的位置分毫不差。
万毒谷的瘴气裹着腐花味，陆小舟的靴子陷进湿泥里。
苏无痕在他身侧撒着茶粉驱毒，林幽月的星芒在头顶织成网，隔开扑来的毒蝶。
到了。林幽月突然停步，星芒网突然收紧，照亮崖边三株朱果——红得像凝固的血，果柄缠着金鳞蛇。
小心！苏无痕甩出茶包，茶粉裹着剧毒炸开，金鳞蛇嘶叫着缩进石缝。
陆小舟扑向朱果，指尖刚碰到果蒂，轮回盘突然暴亮！
小心后面！
林幽月的星刃擦着陆小舟耳际飞过，削断一柄淬毒的短刃。
黑衣修士从雾里窜出，腰间挂着因果幡的残片——和因果道人留下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天道要轮回盘！为首的修士吼着，短刃划破陆小舟左臂，交出来！
剧痛让陆小舟瞳孔收缩，他咬着牙捏碎轮回盘，青光裹着他的意识倒卷——三息前，他站在崖边，朱果在眼前，黑衣修士还在雾里。
苏苏！他大喊，左边第三块石头！
苏无痕反手甩出茶针，精准扎进石缝，金鳞蛇被挑出来，缠住最近的修士。
林幽月的星刃连成锁链，将修士们困在瘴气里。
陆小舟抓住朱果塞进怀里，轮回盘在掌心重组，这次，碎片的光热几乎要灼伤皮肤。
喵——
一道暖黄的光团从他怀中窜出，是小白灵体！
半透明的橘猫形态，爪子上凝着星芒，扑向为首的修士。
那修士的短刃刚要刺来，却被灵体的光爪拍碎，整个人被掀翻进瘴气潭。
小白？陆小舟愣住——这是他三年前在破庙救的小橘猫，后来被雷劫劈散灵智，怎么成了灵体？
灵体蹭了蹭他手背，光团里浮出半句模糊的意识：守...护...
走！苏无痕拽着他的胳膊，瘴气要散了！
三人跌跌撞撞冲出山谷时，晨雾正被阳光撕开。
陆小舟摊开手，三枚碎片已经融入轮回盘，盘身的纹路多出九道，中心流转着银河般的光。
现在...林幽月擦去他臂上的血，足够对抗天道了吗？
陆小舟望着掌心的光，想起演武场夜空里的金网，想起红袖楼主的疤痕，想起商人手背上同样的印记。
他摸了摸腕间空落落的位置——那里还留着檀木珠的压痕，像道无形的锁链。
不够。他说，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稳，但至少...我们能掀翻他们的棋盘了。
苏无痕踢飞脚边的碎石：回破庙吧，我得给你上药。
那只橘猫该饿了，说不定又把馒头叼走藏房梁上。
林幽月笑着帮他整理衣领，星芒从她指尖漏出来，落在轮回盘上，溅起细碎的光。
小白灵体蜷在他肩窝，暖黄的光团与星芒交织，像团不会熄灭的火。
他们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晨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
陆小舟抬头，看见远处山顶的青阳剑派飞檐，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金。
轮回盘突然在他掌心震动，那是碎片在共鸣——这次，不是警告，是催促。
他握紧神器，加快了脚步。
该掀棋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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