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外的剑啸声刺破夜幕，青灰色的剑气如毒蛇般缠上竹楼的飞檐，几片青瓦应声碎裂，簌簌砸在陆小舟脚边。
他盯着掌心还未消散的幽蓝丹雾，喉间泛起一丝清甜——那是楼主递来的丹药，入口即化，此刻体内枯竭的灵气竟如春泉般翻涌，连之前被暗伤震裂的经脉都在发烫，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将伤口重新粘合。
苏姑娘，左边第三个！陆小舟突然低喝。
苏无痕正挥着茶刀劈飞三道剑气，闻言足尖一点茶案，茶刀嗡鸣着转向左侧。
果不其然，一名藏头露尾的灰袍修士刚要从竹帘后突刺，刀刃擦着他的面门划过，割下一缕沾血的胡须。
那修士惊惶后退，却见陆小舟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掌心按在他后心——那是他与流浪猫狗相处时练出的敏捷，此刻竟成了克敌的利器。
下去。陆小舟轻声道。
修士只觉后心一热，整个人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掀翻，直飞出竹楼，撞在院外的桃树上。
这一击看似轻柔，实则卸了他浑身灵力，此刻正抱着树干呻吟，连法诀都结不全。
有点意思。楼主倚着廊柱，指尖转着半枚茶盏。
她的月白裙裾被剑气掀起一角，露出裹着银线的素色中衣，发间玉簪却始终稳如泰山。
方才还在围攻竹楼的三十余名筑基修士，此刻已有半数倒在院内，剩下的缩在院门口，被苏无痕的茶刀逼得不敢再前。
楼主，这小子的身法...青衫侍女攥着染血的帕子从侧门跑来，像是...像是能预判我们的招式？
他能与动植物沟通。楼主瞥了陆小舟一眼，嘴角勾起半分笑意，方才那桃树被剑气震得抖了三片叶子，他便知道有人要从左侧偷袭——连草木都成了他的耳目，沈青阳派这些只会耍剑的莽夫来，当真是失了智。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越剑鸣。
一名白衣修士踏着剑光掠入院中，腰间悬着七枚青铜剑佩，每一枚都刻着青阳二字。
他扫了眼满地呻吟的同门，目光落在楼主身上时，瞳孔微微收缩：原来是红袖楼的茶中仙。
沈掌门说你十年未出江南，倒让我好寻。
沈青阳的狗，连名字都不配留？楼主指尖一弹，茶盏破空而出。
那白衣修士慌忙挥剑抵挡，却见茶盏在半空裂成七片，每一片都精准钉在他腰间的剑佩上。叮的一声脆响，七枚剑佩同时崩碎，白衣修士的脸色瞬间惨白——那是青阳剑派大弟子的身份象征，此刻竟被一枚茶盏毁去！
大...大师兄！
退下。白衣修士抹去嘴角血迹，死死盯着楼主，看来沈掌门说得对，红袖楼果然藏着...啊！
他话音未落，楼主已欺身到他面前。
月白袖摆轻扬，竟比剑气还快三分，直接扣住他咽喉提了起来。
陆小舟这才看清她眼底的冷意——方才的从容不过是表象，此刻的她，倒真像一柄出鞘的剑，连空气都被割出细密的伤痕。
沈青阳派你来，是想问我当年那桩旧账？楼主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银针，还是想探轮回盘的消息？
白衣修士脖颈青筋暴起，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
楼主指尖微紧，他腰间突然爆出一团血雾——竟是服了自毁丹！
小心！陆小舟扑过去，却被楼主挥袖挡住。
血雾在半空凝结成一张血色符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楼主，沈青阳要的是轮回盘，他说...他说当年杀你全家的剑，是你父亲自己铸的！
话音刚落，符纸化为灰烬。
楼主的手猛然一颤，月白裙裾无风自动，连发间玉簪都啪地断成两截。
陆小舟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方才还稳如泰山的楼主，此刻眼尾泛红，像是被人撕开了最隐秘的伤口。
楼主？苏无痕收刀上前，伸手要扶她。
楼主却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时眼眶已恢复清明，只是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发颤的尾音：把这些人全废了，丢出山谷。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留大弟子的命，我有用。
青衫侍女应了一声，带着几个护院拖走了满地修士。
陆小舟看着楼主背影，忽然想起她方才说的旧仇恩怨——原来她与青阳剑派的纠葛，比想象中更深。
陆公子。楼主转身时已恢复从容，仿佛方才的失态只是错觉，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何要帮你了。
你需要我手中的轮回盘。陆小舟直言不讳。
楼主轻笑一声：沈青阳窃取的天道权柄，藏在青阳山的天枢阁里。
要破他的局，需要轮回盘的因果之力。
而我...她指尖划过腰间玉佩，那上面刻着与血符相似的纹路，需要你帮我查清当年我父亲的死因。
所以你才让我立血誓？陆小舟挑眉。
楼主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小鼎，鼎中燃着幽绿的香，空气里浮动着一丝铁锈味。血誓不是束缚，是保障。她咬破指尖，在鼎口画了道血符，我要你发誓，待你重塑轮回盘之日，助我查明当年真相。
若违此誓
魂飞魄散。陆小舟接过她递来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
鲜血滴入鼎中，与楼主的血符相融，在空中凝成一道血色锁链，我陆小舟，以轮回盘为证...
锁链刚成形，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楼主！一名浑身是血的护院撞开院门，青阳剑派五大长老带着北斗剑阵来了！
离山谷只剩十里！
楼主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抓起桌上的轮回盘残片，转身对陆小舟道：跟我去密室！
沈青阳这次下了血本，五大长老的剑阵能困杀化神期修士，我们...
楼主，我去引开他们。苏无痕突然开口。
她擦了擦茶刀上的血迹，嘴角勾起惯有的毒舌笑意，总不能让陆小舟这小子刚恢复就送死，我江南苏家养的刀，可没怕过剑阵。
苏姑娘！陆小舟急了。
闭嘴。苏无痕反手将茶刀抛给他，拿着，这刀认主，你用着比我顺手。
记住，若我死了...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帮我给我娘带句话，说我没给苏家丢脸。
话音未落，她已掠出院门，茶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
楼主攥紧轮回盘残片，对陆小舟厉声道：跟我来！
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小舟望着苏无痕的背影，喉间像塞了团火。
他握紧茶刀，转身跟上楼主，却在跨进密室门槛时猛地回头——院外的喊杀声中，隐约传来苏无痕的清啸，混着剑气刺破夜空的尖鸣。
苏姑娘...他低喃一声，转身关上了密室石门。
石门闭合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轰鸣，像是山体崩塌。
陆小舟心下一沉，却听楼主在密室里道：别担心，她撑得住半柱香。
我们得先...
楼主，密室的机关...青衫侍女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惊慌，好像...好像被人动过手脚！
陆小舟猛地转身，却见石门上的符文正在诡异地扭曲，原本用来隔绝灵气的禁制，此刻竟渗出缕缕黑气——那是只有接触过天道权柄的人才会有的气息。
沈青阳...楼主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竟连这里都算计到了。
陆小舟握紧茶刀，感受着体内翻涌的灵气。
他望着石门上逐渐蔓延的黑气，忽然笑了——这一个月来，他从破庙守夜人变成被各方追杀的轮回盘宿主，从被人踩在泥里的乞丐，变成能与筑基修士过招的麻烦。
来就来。他低声道，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天道，能奈我何。
石门轰的一声被撞开，五道青影如利箭般射入密室。
为首的灰袍老者抚着长须，眼神像淬了毒的针：陆小友，沈掌门让老夫带句话——轮回盘，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陆小舟迎着他的目光上前，茶刀在掌心嗡鸣。
他瞥了眼楼主手中的轮回盘残片，又看了看门外翻涌的黑气，忽然想起林幽月死时落在他手心的星屑。
那就让他亲自来拿。他说。
密室里的烛火突然熄灭，月光从破碎的窗棂漏进来，照在他扬起的脸上。
那是张还带着少年气的脸，却在此时染上了几分锋芒——像是块被磨了十年的玉，终于要露出里面的光。
院外，苏无痕的清啸还在继续；远处，沈青阳的剑鸣声越来越近；而密室中，陆小舟握紧茶刀，望着五大长老身后翻涌的黑气，忽然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这一劫，该我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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