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荀筱雨迷上了说唱,整宿整宿的在房间里嚎《罗生门》。
起初刘晴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围裙都来不及脱,跑上来看她怎么了。
她嚎了几个晚上后,刘晴忍无可忍,提着鸡毛掸子上楼,把荀筱雨吓得消停了好几天。
吃过晚饭后,她照常陪刘晴看了好一会儿电视,可能是白天和苏帆帆疯过头了的缘故,才九点钟,她就已经眼皮打架了。
“妈,不行,我再不睡,明天得见不到太阳了。”
刘晴关了电视,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被她给忘在外面了。
“那你先睡吧,我得去你金阿姨家接你爸。”
荀筱雨应声上了楼,躺在床上,明明很困,却掏出手机,又上起了网。
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砸在荀筱雨脸上,她立时清醒了不少,定睛在手机左上角,心想:才十点十五,十点半一定睡。
然后又开始听歌。
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一向不怎么做梦的她,今晚上做了个白日梦。
她梦见自己中考超常发挥,夺得省状元的桂冠。
普天同庆,校长亲自双手举着礼花在校门口迎接她,校各级领导站成两排,掌声如雷,为她欢呼呐喊,有的人都热泪盈眶了。
因为膜拜慕名来找她合影留念的人挤满了校园,而她被围在最中间,得意洋洋。
荀筱雨还没来得及在梦里嘚瑟,屁股上就传来一个清脆的巴掌,她从梦中惊醒,窗帘被拉开,阳光钻进房间,强势溜进她的眼睛,晃得她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
眼前站着的正是她沉默寡言的爸和话唠的妈。
“荀筱雨,昨晚说什么来着,八点起来查成绩,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屁股都被太阳晒分层了,还睡得着。”
荀筱雨双手撑床坐起来,摸出还放着音乐的手机一看,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哎呦妈,您怎么不早点叫我。”
她说着便在手机上查起了成绩。
昨晚那个梦真实得很,以至于荀筱雨一直在心里默念:省中考状元不会真的是我吧!
成绩弹出来的时候,夫妻二人一度平静得不像话。
“爸妈,我534分,你们二老没什么想说的吗?”
荀志维向来是什么事情都是那副问题不大的表情,可刘晴也这么平静,她有点想不通。
“哪还有什么想说的,洗洗下来吃饭吧。”
刘晴带上房门,荀筱雨给苏帆帆播了个视频,对面一秒接通。
“说吧,考得怎么样?”
荀筱雨截了个图给扔过去,苏帆帆看完后也很平静。
“哎呀,你什么表情,昨晚上我爸在你们家,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要表演一二三木头人啊,怎么都没有反应呐。”
苏帆帆随即也把自己的成绩甩了过来,比荀筱雨整整高出二十二分。
荀筱雨惊讶得差点下巴掉地上。
好容易捡起收回下巴,顺带擦了擦口水才不甘心地嘀咕道:
“这么说,全省第一另有其人咯!”
苏帆帆没听清她的嘀咕,只捕捉到“全省第一”四个关键字,摇了摇头:“谁知道省第一是谁啊,反正不是你也不是我就对了,还有,叔叔阿姨没反应可能是想让你不要过于骄傲自满吧,说不定他俩现在正在楼下乐呵得手拉手转圈圈呢。”
转圈圈?
她爸那么沉稳的人会和她妈手拉手转圈圈,那真的是比她考了534分还值得放礼花了。
荀筱雨穿上拖鞋下楼,才到楼梯口,就听见刘晴的狂笑:“哈哈哈哈,我老刘家也是出息了,你老荀家也是哈,同喜同喜。”
说这话的是刘晴,而她那个沉稳的老爸正被刘晴拉着转圈圈。
荀志维抿着唇,任由刘晴拉着,两人都高兴,给荀筱雨都看乐呵了,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转圈圈转的无法自拔的两人被吓了一跳,刘晴一把撒开荀志维的手,她爸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不好意思地往饭桌走。
刘晴一边往厨房走还一边找话:“你爸说我手上该戴个镯子了,我说不吧,他还非要给我买,哎,嫁对男人比什么都好哦。盛情难却没办法。”
后来几天,荀筱雨都窝在家里看学校,父母是想让她冲一冲市一中的,但荀筱雨恋家,不想走得太远,暗自敲定了自家对面的民中,并且被成功录取了。
荀志维和刘晴也没责怪她,临近开学那几天,变着花样给她做饭,喜欢什么,就都给她买了。
八月十四号民中开学,刘晴不在家,荀筱雨怕她爸忙不过来,早早起来跑到文具店帮着搭把手。
早上没什么人,偶尔来几个女孩子,都是奔着买小说去的。
荀筱雨结完账又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机。
九点一刻,来了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白白净净的,挺高,也挺没有辨识度的,而且还有点糊。
也可能是太阳刺瞎了她狗眼的缘故,导致她看什么都迷迷糊糊的一团。
荀筱雨一直挺好奇自己两只眼睛视力都是五点零,但是部分时候,她总是莫名近视,特别是考试的时候。
但是这种情况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好转。
那男生此行目的明确,直往五三奔去,挑了全套。
荀筱雨有被笑到,心说这人一看就是那种形式主义,而且还是新生,行动前各种幻想自己要怎么怎么做,然后就会成为一个多么厉害无敌的人,等到把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同学,你是新生吗?”
荀筱雨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她忍不住想听到他亲口证实。
“嗯。”
荀筱雨仰着头看他,却只得到这么个不冷不热的单音节,心说这人还挺高冷。
结完帐后本想找个袋子给人装书,谁知那人直接单手抱起一摞书就往外跑。
“这人怎么欠嗖嗖的,我都笑脸相迎了,他还对我爱搭不理的。”
荀筱雨自以为她笑得是很有亲和力的,殊不知她那很有攻击性的长相,配上这个笑,就像脸抽了似的,加上两人的身高差,男生低头看着她笑的时候,怪渗人的。
过了人流量高峰期,已经是下午五点,荀筱雨在街边买了个饭团,背上书包去了学校。
一进民中大门,先走二十多级台阶,然后左转,在公告栏上就可以找到应该到哪栋楼哪间教室报名的基本信息。
荀筱雨要去实验楼五楼高一二班教室。
她体力还行,一口气跑上五楼,只是轻喘了几下。
教室讲台上坐着个秃顶老头,戴着黑框眼镜,荀筱雨打报告的时候,他转头板着脸,不怒自威。
荀筱雨被吓得也不敢喘气了,唯唯诺诺上前出示了录取通知书,在表上签字缴费,然后扫码进群。
老头接过笔,点了点头,忽然开口:“荀筱雨,嗯,英语考得不错。”
荀筱雨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儿,说了声谢谢,拔腿就跑了。
群里通知下午六点半到教室集合,荀筱雨找到后操场躺着玩羊了个羊消磨时间。
这游戏她初二就开始玩,两年了,愣是从来没通过第二关,一气之下,她有空就打,简直和这游戏杠上了。
大战三百回合后,荀筱雨依旧败下阵来。
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拿上书包,收起手机,又一股气跑到了五楼。
人们比她想象中来得早,这会儿已经乌泱乌泱一大群了。
荀筱雨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这位置还靠窗,简直就是观景圣地。
她正望着外面神游,前桌一个男生忽然转过头来和她打招呼,荀筱雨没反应过来,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
男生以为她弱不禁风,心说:长得这么牛劲,居然是个病秧子。
荀筱雨要是会读心术,铁定一个飞踢,把他嵌进墙里做装饰。
“你还好吧,我叫曾久,六中来的,你呢?”
“针灸?你父母是中医吗?这名字起的真好。”
曾久满头黑线,又给解释了一遍:“曾小贤的曾,长长久久的长,哦不,长长久久的久。”
荀筱雨也学着他认真的样子,介绍起了自己:“幸会幸会,我和荀子是本家,我爸喜欢竹子,我妈喜欢雨,所以我叫荀筱雨,也是六中来的。”
曾久眼睛瞪老大,这么招摇的一张脸,他在六中居然从来没见过。
他还想聊什么,荀筱雨已经转过了头,后面有人撞翻了别人的香飘飘奶茶,那奶茶没来得及泡,粉撒了一地,荀筱雨离得近,拿起扫把就去帮忙,被撞的女生也不说话,也不走开,荀筱雨只好把周围扫掉。
那女生和荀筱雨差不多高,平视荀筱雨的时候,依旧有种唯我独尊的傲慢:“你那么爱扫地,是扫把星吗?”
荀筱雨没摸着头脑,张着卡姿兰大眼睛看着人家,顺口说:“你是化粪池吗?”
女生被这么一反问,也懵了,撞了人的女生接了荀筱雨的话:“嘴巴滂臭。”
安静的教室爆发出一阵狂笑,那女生脸红一阵绿一阵的,老头从前门冒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下面三个女生对峙着,其余人坐在位置上,回头看戏,他象征性咳咳,这些十几岁的小孩都摆正身体,被撞的女生就近坐在了靠后门的最后一排,荀筱雨给了身边那女生一个眼神,那女生就跟着她坐到了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