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香混着碘伏味涌来时，陈小刀的后颈汗毛骤然立起。小周推开门的姿势与昨夜如出一辙，马尾辫梢的水珠滴在病历夹上，晕开小块蓝色墨渍——和她三天前塞退烧药时的水渍形状相同。
19床需要更换镇痛泵。她的声音像被拧干的抹布，带着刻意压低的颤音。换药盘里的镊子碰出轻响，叶真真从储物柜后抬头，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她睫毛上的金属碎屑。
陈小刀盯着小月床头的倒计时屏：23:58:15，比他腕间的智能表快了11分17秒——这个差值，和昨夜老耿断气时的时间差分毫不差。
小周的指尖划过留置针胶布，指甲在输液袋上压出月牙形凹痕。当她弯腰调整输液泵时，褪色红绳从袖口滑出，绳结处拴着枚磨损的硬币——那是骑手行业的平安钱，他见过无数次骑手在暴雨前吻过这枚硬币再出发。
泵体温度异常。她突然提高音量，食指在操作屏上快速敲击，陈先生，帮我看一下密码输入界面。
输液泵屏幕跳出九宫格时，陈小刀注意到她拇指关节的淤青——和昨夜他在监控里看到的、被保安拖拽的女人手上的伤痕一致。
**。小周的呼吸拂过他耳际，温热的气流里混着薄荷膏的味道，我老公工号0719，2017年被算法判定恶意超时，系统自动扣除......她喉结滚动，护士服下的银色链子晃出半枚吊坠，扣除他365天寿命时，我女儿刚满一岁。
叶真真的手机突然震动。她举着全息投影冲过来时，陈小刀看见投影边缘泛着诡异的绿——那是平台防火墙的颜色。
看这个！她的指尖戳中叶建国的批注，文档左上角的时间戳赫然显示2003.04.23，我爸二十年前就发现了时间债模型，他们把癌症患者的剩余寿命量化成时间币，通过孕妇和婴儿...
警报声从输液泵里爆出来。陈小刀的异能在视网膜上铺开淡蓝滤镜，小月的倒计时条像被灼烧的胶片，黑色进度条正以每秒0.2秒的速度疯狂吞噬蓝色生命条。
别动！小周突然按住他手腕，指甲掐进他掌心，你用逆转异能的话，监控会触发......
但她会死！陈小刀低吼着甩开她，蓝光从眼底喷薄而出。小月的黑条猛地顿住，开始以龟速回退，但他后颈的血管随即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是系统在扣除他的寿命作为代偿。
输液泵屏幕突然跳红：【检测到非授权生命能量转移，启动应急程序】
他们来了！叶真真指着窗外，刘主任的金丝眼镜在走廊尽头反光，身后跟着的保安队举着带电的警棍，封锁倒计时还有180秒！
小周突然扯断呼叫器线路，塑料外壳裂开的瞬间，陈小刀看见她护士牌背面的激光刻码：007-**——和他骑手手环内侧的编码格式完全一致。
拿好这个。她将芯片塞进叶真真掌心，芯片表面还带着体温，里面有2020年至今的所有寿命转移记录，搜索关键词∞计划......
砰！
防暴盾牌撞门的巨响中，陈小刀抄起椅子顶住门板。小周突然扑向监控摄像头，马尾辫扫过镜头时，他看见她后颈有块褪色的纹身——正是暴雨夜老耿后背的那个∞符号。
带她走！小周的声音被警报声撕碎，她扯开护士服领口，露出心口的疤痕，我老公临终前说，平台顶楼有个......
电流声从门缝里窜进来。保安队长的电棍擦着陈小刀脸颊划过，他趁机瞥见小月的倒计时屏：23:56:12，数字跳动终于恢复正常频率。叶真真已经翻出窗户，小周的护士牌在混乱中飞落，背面的骑手工号0719在地面反光。
抓住那个女的！刘主任的吼声里带着破音，她拿了核心数据！
陈小刀反手甩出扳手，正中最前面保安的面门。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弯腰捡起小周的护士牌，金属边缘刻着的小字让他瞳孔骤缩：周芳，骑手遗属，工号0719关联人。
窗外传来叶真真的尖叫。陈小刀转头时，看见她举着手机狂奔，屏幕里的全息投影正在自动播放：1骑手寿命=0.1富豪寿命，误差率0.03%。刘主任的脸在投影蓝光中扭曲，像被踩扁的蜡像。
给我往死里打！刘主任扯掉领带，露出颈间的金链子，反正他的寿命早就挂在平台商城了！
电棍重重砸在陈小刀背上的瞬间，他听见小月的氧气面罩发出异常的蜂鸣。倒计时屏的数字突然跳到23:00:00，而他腕间的骑手手环正在发烫，屏幕上跳出鲜红的提示：【您有一笔寿命订单待确认，是否支付20年寿命兑换陈小月康复？】
小周突然从身后抱住保安队长，她的红绳缠上电棍导线，爆出噼啪的火花：快跑！去旧钟表厂找叶教授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陈小刀看见她胸口的生命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淡蓝色的光膜碎成星芒，飘向小月的倒计时屏。
不——！他的异能再次启动，却只来得及抓住一片光屑。小周的身体缓缓软倒，马尾辫散落在地，露出后颈那个∞纹身——纹身中央，刻着极小的0719。
叶真真的呼救声从远处传来。陈小刀攥紧护士牌，转身冲向窗口，身后传来刘主任的狞笑：跑啊！看你们能跑到平台的哪片阴影里！
跳窗的瞬间，他看见小月的倒计时屏稳定在23:55:00，而小周的生命条已经完全消失。腕间手环的提示还在跳动，他咬碎舌尖，在坠落的风声中按下拒绝键：去你妈的平台，老子的命，只给我妹妹。
落地时膝盖传来剧痛，他却笑了——屏幕上的拒绝按钮裂成碎片，像极了老耿修车铺里那些被砸烂的共享单车芯片。叶真真扶起他时，手里还攥着小周的芯片，芯片表面凝着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叶真真的声音哽咽。
她是骑手工号0719的妻子。陈小刀擦去嘴角的血，望向医院顶楼的霓虹招牌，现在，该去看看那个∞计划了。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陈小刀的手环突然震动，弹出一条新通知：【检测到异常生命能量波动，您已被标记为时间逆行者，剩余寿命：29年11个月29天】
他扯断手环扔进水沟，拉着叶真真拐进小巷。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面交叠成扭曲的∞符号。小月的倒计时屏在他视网膜上挥之不去，而小周的薄荷香还萦绕在鼻尖，比任何消毒水都更难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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