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许都的街巷，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陆离站在窗前，望着那轮冷月，心绪却早已翻涌不止。
他知道，今晚这局棋才刚刚开始，而他不过是一个被迫上场的小卒。
“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把自己绕进去了……”
话音未落，门外脚步声再次响起。
不多时，程昱亲自前来，神情凝重。
“修远，主公召你议事。”
陆离心中一紧。
曹操的动作向来迅速，既然他已经命人监视许攸，那就说明事情已经进入收网阶段。
自己该如何应对？
是继续演戏，还是顺势而为？
他整理衣袍，跟在程昱身后一路穿廊过院，步入曹营主帐。
帐内灯火通明，曹操端坐上首，目光深沉如水。
帐中已有数名谋士列席，程昱示意陆离入座，随即低声与曹操耳语几句。
曹操听罢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陆离身上：“修远，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陆离心头一跳。
他知道曹操这是在试探他，既想确认他对许攸的态度，又想看看他在关键时刻是否值得信任。
他略作沉吟，语气平静：“许攸此番试探，无非两个目的：一是想探知我是否真是细作；二是借我之口，向主公传递某种‘情报’。”
程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说得不错，那你如何应对？”
“装傻。”陆离嘴角微扬，“越是紧张，越容易露馅。不如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让他以为我已经中计。”
曹操轻笑一声：“哦？那你可有下一步打算？”
陆离缓缓道：“既然他想让我传话，那我就顺水推舟，把这话带给他最想听到的人。”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却没有多问，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许都街头尚未完全苏醒，陆离便已悄然出门。
他要去见一个人，审配。
作为袁绍阵营的核心谋士之一，审配一向心思缜密、城府极深。
若说这场连环套中谁最危险，恐怕就是他了。
陆离一边走，一边回想着昨夜与许攸的对话。
对方提到乌巢粮仓守备空虚，显然是个陷阱。
但他不能直接戳破，否则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可能让自己陷入被动。
“必须让曹操知道这事，但又不能显得太刻意。”他心中盘算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觉得这是一条假情报，而提出这条假情报的人，还得是我自己。”
他走进一间茶楼，正是昨日与许攸对谈之地。
不多时，审配的亲信出现在二楼雅间，朝他招手。
陆离走入屋内，只见审配一身素衣，正静静坐在案前，手中执一枚白玉棋子，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陆先生来得正好。”审配抬眼看他，“听说昨晚你与许攸聊得很投机？”
“彼此试探罢了。”陆离坐下，神色自若，“他想知道我在曹营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我也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审配一笑：“那你觉得，他是真心要投曹吗？”
陆离摇头：“许攸这个人，聪明过头了。聪明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站哪边。这次他故意透露乌巢粮仓防务松懈，恐怕是想让曹操放松警惕。”
审配目光微动，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才缓缓开口：“那么……你呢？你准备怎么应对？”
陆离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会如实禀报曹操，乌巢防守薄弱，恐怕是诱敌之计。”
审配眼神骤然一凛。
“你想让曹操去救？”他语气陡然低沉。
“不。”陆离淡声道，“我是想让他不去救。”
陆离起身拱手告辞，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审配一眼：“这局戏，大家都还在演。至于谁先出错……就看谁能撑到最后了。”
回到曹营已是傍晚。
曹操依旧在主帐之中等候。
陆离上前跪拜，恭敬呈上一封密报。
“主公，属下今日拜访审配，从他口中得知一个关键情报，许攸近日频频联络旧部，似有意图叛。”
曹操接过密报，面色不动：“你确定？”
“属下不敢妄言。”陆离低头道，“但这事牵涉乌巢粮仓，若有不慎，恐生变故。”
曹操沉默良久，终是轻叹一声：“看来，这一战，终究避不开了。”
他抬头看向陆离，目光复杂：“你做得很好。”
陆离心中却隐隐一紧。
而今晚的风吹得格外冷，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到来。
翌日清晨，曹营朝会。
陆离身着青袍，手捧密报，站在殿前。
晨光从高窗斜射而入，映在曹操冷峻的面容上，仿佛为他镀了一层金边。
“属下昨日夜访审配，得其亲信言语试探，许攸确有异动。”陆离声音平稳，却字字如锤，“其所言乌巢守军空虚，恐是诱敌之计，实为袁绍设下的圈套。”
此话一出，帐中众人皆是一震。
程昱目光微凝，似乎在揣摩陆离话语背后的真实意图；满宠低声与身旁幕僚耳语几句，神色复杂。
曹操缓缓抚须，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站起身来，踱步至案前，目光落在地图之上，沉声道：“既然他们想让咱们去送死……那我就偏偏不去。”
话音落下，帐内气氛骤然一紧。
曹操随即下令：“传令各处粮道，即刻增兵驻防，夜间巡更频率加倍，尤其注意伏击点！”
众将纷纷应命，迅速退下执行。
陆离立于阶前，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许攸昨日故意提起乌巢，原意是想引自己说出曹操的态度，一旦他表现犹豫或紧张，便足以暴露身份。
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借力打力，把假情报包装成真预警，反倒让曹操起了疑心。
如今曹操按兵不动，反而加固其他防线，无疑是在告诉袁绍：你这点小伎俩，我早看穿了。
但问题也来了……
审配会怎么想？
果不其然，三日后，一封来自审配的心腹急报悄然送达袁绍大帐。
“曹操并未派兵驰援乌巢，反倒加强其他粮道防御……他们不上当！”
审配拍案而起，眼中怒火燃烧。
“陆修远……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低声咬牙，手中捏着那份由许攸传递出去的情报副本，纸张已被他攥得发皱。
而在千里之外的曹营之中，陆离正独自坐在书房内，望着桌上那一封被自己重新誊写的“密报”。
他轻叹一声，低语自语：“再这样下去，连我自己都要搞不清谁是谁的人了。”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主公召见。”
陆离心头一跳。
难道事情败露？
他整理衣冠，走出房门，迎面而来的是司马懿。
“修远，主公有意让你协助绘制敌军动向图。”司马懿微笑开口，“你觉得如何？”
陆离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这是个机会……也是一个陷阱。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拱手笑道：“愿为主公分忧。”
司马懿深深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点头离去。
风从窗外吹进，掀起案头几页书卷。
陆离望向天边残阳，眼神渐渐深沉。
他隐隐觉得，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这幅“敌军动向图”……或许将成为他命运转折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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