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显然没料到这个老太婆会如此不识抬举,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酒?什么酒我都不喝!“李翠花尖利的声音刺破呼啸的北风,抄起院子里的扫帚就挥过去,“带着你的人滚!再敢来我家,我这把老骨头拼了命也得让你们脱层皮!”
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砖墙上,发出沙沙的怪响,像是在为这场对峙伴奏。
英子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却被李翠花一扫帚扫开:“还有你!吃里爬外的白眼狼!”她横眉立目,像只护崽的母狼,周身散发着近乎疯狂的气势。
英子被这冒火的眼神吓得后退半步。
男人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瞥了老三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只有他们这类人才能读懂的默契。
老三微微颔首,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李翠花的心猛地悬到嗓子眼,老三摩挲袖口的动作,像极了小宝两个好朋友出事那天,医院走廊里,她隔着人群只瞥见一眼,却永远记得那个细微的动作——此刻的场景与记忆轰然重叠,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男人咬牙冷哼一声,高抬着下巴、背着手气呼呼地离开了小院。
英子的丈夫也追了出去,临走前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李翠花紧绷的身子突然瘫软下来,扫帚“当啷”落地。微微发抖的手,已经昭示着她心里的不安。
“怎么?怕了?怕也晚了。”英子冷嘲热讽,转头看向王建国,“爸,你看看,这就是你找的好媳妇,给我们找的好后妈?让她再这么闹下去,咱家非得家破人亡不可。”
柱子也在一旁帮腔:“爸,就算你不为我们着想,也得为自己考虑啊。胳膊拗不过大腿,这厂子都是人家的。自家人闹点事儿又没出大事,换了别人早巴望着讨好卖乖了,就是顶罪都乐意!她倒好,生生把人得罪死了。”
柱子的心里早就窝着一把火。原本接班的机会没了,要是父亲早些把工作让给自己,或者让老太婆把她的工作让出来也行啊。
凭他的本事,伺候好领导还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什么厨房的帮工不适合自己。说到底,老太婆就是没把他当亲儿子,嘴上说着工作不适合,实则是想留给亲儿子。
王建国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却还强装镇定地咳嗽两声:“小宝妈,你捅了天大的篓子!都把人得罪透了,到时候一家子都下岗,这么多人可怎么活?要是房子再被收回去,咱们都得睡天桥!你拿什么供你闺女儿子读书?”
这番话如当头棒喝,李翠花顿时火冒三丈:“王建国!你个窝囊废!这闺女儿子不是你的?刚才那么多人欺负你媳妇,你就傻站着?有本事你去顶罪啊!说不定我还能捞点好处!”
她转头看向柱子,冷笑一声,“这好处我不要,给你这亲亲大长子,安排个好工作,你快去呀!柱子,你这么'孝顺',要不你去?“
又瞥见躲在一旁的英子,“你也成!你们一个个想把老娘卖了?没门!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们几个垫背!”
李翠花如连珠炮般的怒斥,把在场众人都震懵了。谁也没想到,她竟如此不管不顾,连男人的面子都不给。
李翠花余光扫过老三的神色,她倒要借这出戏,看看他到底藏着什么鬼。
老三张了张嘴,喉咙像被棉花堵住。那些准备说出的话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意味不明的盯着李翠花,为何她独独没骂自己?
她不是最不待见自己吗?
前世,他在刑场被处决时才恍然醒悟:短暂的人生里,正因无人管教才误入歧途。
要是这个后妈能像管教小宝那样,及时把他拉回正道……他也会像小宝一样考上了大学,拥有光明正大,前程似锦的前程。英子一个丫头片子不也考上了吗?不仅有好工作,嫁的人也好。
哪像他们几个没娘的,自己被枪毙。二姐因生女儿遭婆家嫌弃,没娘家人撑腰,被打得落下终身残疾。大哥被妻儿联手推下楼摔死了。
前世闭眼那刻,他满心都是恨。如今重生,他盯着李翠花护崽般的模样,舌尖抵着后槽牙冷笑——他要让李翠花失去她最引以为傲的亲生儿女,不,不止这样。要让她的亲生儿女也尝尝。
至于愚蠢的大哥、窝囊的父亲、没出息的二姐,只要能为他所用,他不介意帮一把。毕竟他还有大事要做,这些琐碎之事,也需要帮手。
柱子看老三,一个劲儿盯着李翠花看,他这心就不是滋味,怎么到这时候还胳膊肘往外拐?
这小子从小就跟后妈亲近,小时候那妈叫得可近乎了。别忘了亲妈,可是因为生他才没了命,最后却认别人当妈,也好意思叫出口。
“老三,你今天回来看热闹的吗?“
“三弟,你就看后妈这么欺负我们吗?再这样下去,我婆家都回不去了。”英子说完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王建国被顶的脸红脖子粗,“老三,你要是干瞅着不出力,最后事情不成可别怨到我头上啊。”
他说完又看向英子,“大丫头,爸对你不赖吧,你回去跟你男人好好说说。千万别让他那个亲戚生气啊!回头我带你妈跟他道歉去。”
他可听说了,这人后台贼老硬,家里老有钱了,没看那大金链子,都快赶小孩胳膊粗了,就是手里拿的大哥大都比他们这房子贵。
你说这样的人家,他们能惹得起吗?这个败家老娘们啊。
英子愤愤不平,她不敢跟父亲硬杠,儿子管不住,媳妇不听话,她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男人。
老三木着一张脸,这场景熟悉。不管什么时候都冲着他来。他就是娘不疼,爹不爱。连自己的兄弟姐姐都不待见。
他反驳的话已经冲到嗓子眼,可李翠花护犊子般的怒斥轰然炸开,他张着嘴呆立当场,满心的愤懑瞬间化作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