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云海缥缈，仙峦叠嶂。万千修士心中的圣土，正道魁首，剑修的终极向往之地。晨曦微露，金辉如同碎金般洒满东侧外门演武场，将青石地面映照得一片温暖。然而，这份温暖，却似乎照不进周正的心里。
他站在演武场的最边缘，一个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落。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普通，属于那种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存在。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冰冷的青钢长剑，这是外门弟子的标配，普通，没有任何出奇之处，正如他本人一样。
“起剑式！”
前方，一位身穿深色道袍，面容严肃的外门管事扬声喝道。
数百名青灰道袍的弟子闻声而动，刹那间，剑光霍霍，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大多神情专注，动作力求标准，眼中闪烁着对力量的渴望，对未来的憧憬。他们是幸运儿，拥有踏入仙途的资格，即便只是蜀山外门，也足以让他们挺起胸膛。
周正深吸一口气，也跟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他的动作，相比于其他人，显得格外滞涩，仿佛生锈的机械，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抗议。他很努力地想要跟上节奏，模仿管事示范的标准动作，但身体的反应总是慢上半拍，剑尖的轨迹也歪歪扭扭，缺乏应有的凌厉与流畅。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额前的发丝，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很快又被晨风吹干。他抿紧了嘴唇，试图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剑身之上，但那柄青钢长剑在他手中，却如同顽童的玩具，始终无法展现出半分【蜀山基础剑诀】应有的气势。
“噗嗤……”一声压抑不住的轻笑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快看周正，练了三年了吧？这起剑式还是软绵绵的，跟没吃饭似的。”
“嘘，小声点，好歹是同门。”另一个声音故作姿态地劝阻，但语气中的轻蔑却更甚，“不过话说回来，刘师兄，他这资质……唉，咱们蜀山外门收徒的标准，是不是该再提高些了？免得浪费了宗门宝贵的资源。”
“谁说不是呢？听说他入门时测出的五行杂灵根，品质低劣得吓人，能引气入体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三年了，还在练气一层晃悠，我看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刻意压低，却又清晰可闻的议论声，如同细密的冰针，一根根扎进周正的心房。他握剑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色，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剑尖。
不是第一次了。
三年来，类似的嘲讽、怜悯、或是漠然的目光，早已成了他生活中挥之不去的背景音。从最初的愤怒、羞耻，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深藏心底，不愿触碰的隐痛。
他记得三年前，当家乡小镇来了一位御剑飞行的蜀山仙师，当那仙师带着悲悯又略带惊奇的目光告诉他，他拥有修仙灵根，虽然驳杂不堪，但终究是踏入了门槛时，他是何等的欣喜若狂。他以为那是命运的垂青，是鲤鱼跃龙门的开始，是光耀门楣的契机。他辞别了双亲，带着全村人的期望和羡慕，意气风发地踏上了前往蜀山的道路。
可现实，却在他踏入蜀山山门的那一刻，便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五行杂灵根，在真正的修仙界，几乎等同于废材。修炼速度慢得令人绝望，悟性更是平庸至极。宗门每月按例发放的几块下品灵石和一小瓶聚气散，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杯水车薪，但对他而言，简直如同甘霖，却也仅仅是甘霖而已，根本无法填补他那如同漏斗般的丹田气海。
周围的同门，哪怕是资质同样不算顶尖的，只要稍微勤奋一些，三年时间，也足以突破到练气二层，甚至练气三层。更有甚者，已经达到了练气四五层，开始为冲击内门做准备。
而他，周正，付出了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和汗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苦修，至今却依旧被困在练气一层的巅峰，那看似近在咫尺的练气二层门槛，对他而言，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没有实力，就没有尊重。在弱肉强食，或者说，在以实力为尊的修仙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尤其是在蜀山外门，这个汇聚了无数渴望向上攀爬的年轻人的地方，竞争更是无处不在，残酷而直接。他这样的“吊车尾”，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别人彰显优越感的背景板，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周正！”
突然，一声严厉的呵斥打断了他的思绪。是那位负责指导早课的外门管事，此刻正皱着眉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的剑使得怎么回事？松松垮垮，毫无章法！气沉丹田，意念合一！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开窍！”
管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半个演武场，引来了更多幸灾乐祸或是漠不关心的目光。
周正心中一颤，脸上瞬间涨得通红。他慌忙想要调整姿势，集中精神，但越是紧张，动作越是变形。手腕一软，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手中的长剑更是划出一道极其难看的弧线，险些脱手飞出。
“唉……”
管事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失望和彻底的放弃。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周正，转身走向另一边，开始耐心指点一个动作标准、颇具灵性的弟子。
那一声叹息，比任何尖酸刻薄的嘲讽，都更让周正感到心寒。那是被彻底否定的绝望感，仿佛连最后一丝被关注的价值都失去了。
周围的议论声似乎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无视。
周正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汗水混合着屈辱感，在他脸上肆意流淌。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有的带着怜悯，有的带着鄙夷，更多的，则是纯粹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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