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年十月的宛城,霜风卷着枯叶掠过乾阳宫飞檐,在青砖地上堆积成暗褐色的漩涡。
高渊负手立于鎏金蟠龙柱下,龙纹袍角被穿堂风掀起,扫过案上岳飞与常遇春尚未批复的奏折。
殿外传来环佩叮当,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弘踏入殿门时,正对上君主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苏卿,寡人想让你出使汉国,去一趟长安。”
苏弘一怔,眉头微蹙:“长安?大王,眼下我申国与汉国关系早已降至冰点,甚至可以说再无回暖的可能了……此时出使,恐怕难以达成什么实质性的成果吧?”
申汉两国的关系,早因武关之战结下血海深仇,如今陇关烽火未熄,汉国精锐尽在西线,此时出使,无异于深入虎穴。
高渊微微一笑,目光深远:“没错,就是长安。”
苏弘愈发疑惑:“那不知大王让臣此行的目的为何?”
高渊缓缓抬头,望向殿外苍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买战马。”
“买战马?”苏弘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大王,您当真认为汉国会卖给我们战马吗?他们怎会将战略命脉拱手相让?汉国不是恨不得将我们赶尽杀绝才对吗?”
高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缓步走向后宫,一边走一边说道:“不会,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从来不是买马。重点是——寡人缺少一个借口。”
“借口?”苏弘更是一头雾水,“什么借口?”
高渊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飘荡在空中:“一个开战的理由。”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中时,只留下苏弘呆立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蟠龙柱,终于读懂了君主眼中的野心。
翌日,乾阳宫早朝。
当高渊宣布派遣苏弘出使汉国时,满朝文武哗然。
“苏弘出使汉国?这是何意?”
“难道是要议和?不可能吧,两国早就势同水火了。”
“还是说……大王另有打算?”
岳飞、常遇春等人更是面面相觑。此前他们上书建议南下灭荆国或北上攻魏国,皆被搁置。如今高渊突然派遣使节出使汉国,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但只有苏弘明白,这一趟长安之行,不过是为了一场战争铺路罢了。
他只是个引子,一个点燃战火的导火索。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汉国都城长安,也因这封突如其来的国书而掀起波澜。
汉王召集众臣于金銮殿,询问申国遣使来意。
长安未央宫内,汉王将申国国书重重拍在案上,沉声问道:诸卿都看看!申国这是要做什么?
他扫视阶下群臣,目光在丞相曹隗与大将军周蔚之间来回游移。
此时的汉国丞相是曹隗,萧闻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辞世。
曹隗整了整玄色官袍,上前一步,出列拱手道:“回禀大王,臣等尚不清楚申国的真实意图。然目前我军正与秦军对峙于陇关,若此时再与申国交恶,恐腹背受敌,形势堪忧。”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阵低语。尤其是以周蔚为首的军方将领,脸色阴沉如墨,眼中怒意难掩。
周蔚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跨出队列,冷声道:“丞相莫非忘了武关之耻?申国狼子野心,岂能轻信!”
曹隗继续道:“虽然我大汉与申国有血海深仇,但在当前局势下,能缓则缓。待我军收复陇关,稳定关中之后,再图复仇不迟。”
汉王看着阶下群情激奋的臣子,指节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曹隗所言极是,可周蔚等武将对申国的仇恨如淬毒的箭,随时可能失控。
陇关前线的战报日日传来,秦军的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若是此时再与申国交恶...汉王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
随后神色凝重道:“寡人也知申国狼子野心,然如今国力未复,不宜两线作战。寡人在此立誓——只要陇关收回,寡人必将倾举国之力,踏平宛城,雪我大汉耻辱!”
周蔚等众将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躬身领命:“臣等谨遵王命,定以国家大局为重。”
乾元十年十月末,苏弘一行抵达长安,受到汉国大鸿胪郦布接待,入住驿馆。
大鸿胪郦布在驿馆门口迎接,客套的笑容下藏着审视的目光:“苏大人一路辛苦,大王明日便要召见。”
夜色沉沉,驿馆客房内烛火摇曳。
苏弘独坐案前,思索着临行前高渊的叮嘱:“你此去,不必真的谈成买卖。只需激怒他们,让他们对你不满,对申国不满。如此,便是大功一件。”
“无意间挑起他们的愤怒”,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极难拿捏。既不能太露骨,也不能太含蓄,必须恰到好处地踩中对方最痛的神经。
苏弘轻叹一声:“真是个技术活啊。”
第二日,汉王宫前的青铜仙鹤在晨雾中泛着冷光。苏弘跨过九重丹墀,望见王座上汉王阴沉的脸,忽然意识到这场博弈早已开始。
“大申兵部尚书苏弘,拜见汉王,愿大王万年!”他行完大礼,余光瞥见阶下周蔚捏紧的手。
“尊驾不必多礼。”汉王淡淡回应。
一番寒暄过后,汉王终于开口:“申王遣你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苏弘微微一笑,拱手道:“回大王,我王此次遣在下来,是为了与贵国做一笔生意。”
“做生意?”汉王眉头一挑,“做什么生意?”
苏弘从容答道:“我国愿意以三十万金,购买贵国五万匹战马。”
话音刚落,殿中顿时炸开了锅。
“放肆!”大将军周蔚率先站起,怒目圆睁,“战马乃我大汉战略物资,岂可卖给申国?!”
汉王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心中已然明了。申国此举,不过是试探,亦或是挑衅。
他冷冷地看着苏弘:“尊驾莫非是在开玩笑?我大汉战马本就紧缺,如何能卖给贵国?”
苏弘却依旧面带微笑:“大王此言差矣。三十万金已是合理价格,若大王觉得不够,还可再议。
更何况,当年武关之战后,我大申并未趁势追击,如今不过是求购五万匹战马而已,大王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此言一出,犹如一枚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大殿。
汉王脸色骤变,周蔚更是双拳紧握,眼中几欲喷火。
“住口!”周蔚的怒吼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这位汉国名将双目赤红,仿佛又回到那场血流成河的战役——八万汉军埋骨武关,连他最得意的门生都被申军斩下首级悬挂城头。
“申国贼子,休得在此羞辱我大汉!”
那一场武关之战,是汉国永远的耻辱!
自垓下败退以来,汉国从未吃过如此惨败。如今苏弘竟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提及此事,分明就是在羞辱整个汉国!
汉王的脸色比城墙的青砖更青。武关之耻是汉国最痛的伤疤,苏弘这轻飘飘的一句,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汉王强压怒火,声音冰冷:“尊驾无需多言,寡人已决意不卖战马。若无其他要事,请即刻离开。”
“大王,还请三思。”苏弘仍试图劝说。
“不必再议!”汉王拂袖而起,直接下令,“传令下去,苏弘即刻离京,寡人不愿再见此人!”
苏弘退出大殿时,秋日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身后传来周蔚的咆哮与群臣的议论,这些声音混着长安街头的喧嚣,在他耳边渐渐模糊。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这一趟长安之行,表面上是求购战马,实则是为了制造一个“正当”的开战理由。
而今,他成功地激怒了汉国上下,为高渊即将发动的西征铺好了最后一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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