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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唱毕,陆如云拧开矿泉水抿了几口,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瞥了几眼余怀瑾,手指不自然地拨弄着自己的耳环。

这种聚会几乎算得上是常例,毕竟包厢中的几人大多从初中就交好到如今。陆如云虽不太参与,但也听说过余怀瑾极少出现在社交场合。正因如此,当慕佳他们约她时,她没有多问便前来,谁知道竟是如此阴差阳错。

身边朋友叫嚷着要拿出桌游,慕佳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参与其中。

“大富翁玩不玩?”徐君泽从身边的书包掏出了经典大富翁。

慕佳被噎了一下,看了眼大富翁又看了眼余怀瑾和陆如云。

“你就拿这个东西糊弄我们?”

“那咋了,经典畅销不是没道理的,涉及到理财和规划,多适合余哥这种高材生玩。”徐君泽双手一摊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陆如云没忍住捂着嘴偷笑,慕佳瞥她一眼想示意她正经点,自己却也忍不住笑出来。

“行吧行吧,就大富翁,但是咱们这里有六个人哎,只有四个棋子。”慕佳边说边拆开盒子。

“这多简单,不是有现成的两队吗?”坐在对面的女生和身旁的女孩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闪烁着同样兴奋的光。

“什……什么两队?”陆如云不明所以,但看着她们的眼睛,总感觉那闪烁着的光叫做八卦之光。

“谁关系好谁和谁一队,比如慕佳姐和徐君泽,情侣可不是铁板钉钉一对嘛,然后你和余怀瑾不就好了。”女孩说到一半似乎连自己都觉得荒谬,趴在旁边女生身上边笑边说。

陆如云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些转不动了,什么叫情侣一队,举这样特殊的例子就没有必要拿他和余怀瑾类比了吧。

她尴尬想装作自己不在,下意识的望向余怀瑾,却见他沉思着,似乎在认真思考可行性。

“我觉得行!”慕佳根本没给陆如云拒绝的机会,直接一口替她答应,扶着她的肩膀就把他推到了余怀瑾旁边。

“好了各位,时间紧任务重,马上开始。”徐君泽配合默契,等陆如云反应过来时棋子和筹码已经塞到了余怀瑾手里。

他将东西都推到陆如云面前,嘴唇一张一合说了句话,可包厢实在太吵,她蹙眉身体向他靠近。

“你说什么?”

他抿了抿嘴,附身靠近她耳边说:“我说,你负责冲,我当后援”

他的气息打在她的耳畔,这样的姿态,熟悉又陌生。

陆如云的思绪被拽回记忆里的某个午后。

图书馆的阳光穿过百叶窗打在摊开的书上,陆如云低头认真的翻阅,读到兴处眼睛一亮,拉了拉余怀瑾的袖子,他放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向她。

陆如云看了看周围,图书馆内静的只有书页翻过的声音,只好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再靠近一些。余怀瑾小心翼翼又向她挪了些,可两人之间还是能再塞下个人。

至于这么远吗,她又不会吃了他,陆如云叹了口气,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过来,晃了晃手里的书。

余怀瑾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他快速抬眼看了下她,见她神色自若,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书页上,是泰戈尔的诗选。

“你肯定读过他的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除了那个以外,我还喜欢这一句。”她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着。

她的气息打在他耳边,还有淡淡的香气飘来。余怀瑾鬼使神差的想起,某日,慕佳开玩笑说她上学还沐浴焚香,而陆如云找了一圈才恍然说是沐浴露的香气。

他的思绪纷乱,盯着她手中的书出神。

“她热切的脸,如夜雨似的,搅扰着我的梦魂。”

她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

陆如云揉了揉开始发痛的太阳穴,将自己的思绪收回。回忆的片段看似漫长,然而在真切的世界中,不过是瞬间。

余怀瑾从慕佳那里拿过骰子,伸到陆如云面前,摊开手心。

陆如云总觉得这一幕似乎见过很多次。班级中从他手中递发的卷子,低血糖时他递出的巧克力,她偷偷在角落啜泣时,他找到她后递来的纸巾……

一幕一幕和眼前的他重合,她似乎终于对眼前的他有了几分真切感。

她迟疑的伸出手,他笑着将骰子放在她手心。

“靠你了,我相信你。”

他笑起来的酒涡还如当年一样。

陆如云心中感到一阵酸涩,像是新鲜剥开的柠檬,外表上却不愿落了下风,自矜道:“谁叫我运气好,肯定靠我啊。”

慕佳看着两人自成的结界,捂着左脸撞了下徐君泽。

“怎么他们两个和好,我牙这么酸呢。”

徐君泽捂着右脸附和:“我也,陆如云平日里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我还以为她会一看见余怀瑾扭头就走呢。”

“他俩以前不就这样,两个人换着生气,给个台阶又和好如初。”慕佳耸了耸肩表示不理解。

“可是这次不是……”徐君泽有些迟疑的开口,还未讲完就被慕佳打断。

“过去的就不讲了,她现在能开心就好。”慕佳看着陆如云拨弄棋子的样子,叹了口气又有些欣慰的笑。

大概,太多年的朋友就会像亲人一样,就算旁人不了解,慕佳也能发现她向余怀瑾微微倾斜的身体。

慕佳见过陆如云太多模样,悲伤的占了多数,比起歇斯底里,痛彻心扉,她记忆最深的反倒是她沉默的样子。

她斜靠在柱子上,戴着口罩和帽子,一身纯黑的衣服,整个人消瘦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高三的百日誓师的演讲慷慨激昂,落幕后人群拥挤热闹,三三两两的讨论着。而慕佳笑着和朋友走进教学楼时,看见的就是那样的她。

见到慕佳,她想要开口打声招呼,声音还未发出便成了几声咳嗽。

慕佳和朋友道别,走到她面前拉着她去了无人的角落。

“今天感觉如何?”慕佳小心翼翼的询问。

陆如云摘下口罩,思考了片刻点点头,嘴一张一合努力很久才说出句话,声如蚊蚋。

“还好。”

慕佳蹙着眉叹了口气,声音里都是忧愁。

“前段时间明明都可以好好说话了,怎么又成这样了,我很担心你。”

陆如云不知如何回答,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紧锁的眉头。

“抱歉。”陆如云张了张嘴却未出声,慕佳明白,她又觉得连累了自己。

“不是答应我朋友之间不要道歉吗?”

慕佳有些恼怒,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这样太累了,或许现在她的伤痛都来源于这份疲惫。

陆如云垂下眼眸点头,轻轻拉住她的衣袖,抬头看向教室的一扇扇窗户。

慕佳明白,她在看自己回不去的班级,还有已经失去的重要的人。

“真的不见面把话都说清楚吗?”慕佳忍不住追问。

陆如云沉默了很久,久到慕佳都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不。”她拒绝后又觉得缺少理由,从口袋中拿出纸笔快速写着,写完后递给慕佳。

“我们没有误会,既然事已至此,那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到底什么算是最好的结局,慕佳现在都不明白。可她唯一确认的是,至少那个结局中,陆如云应该要快乐。

快乐和时间似乎是天然的死对头,陆如云还未习惯带着酸涩的快乐,时间就来到分别之时。

慕佳他们已经开始收拾着背包,陆如云还坐在余怀瑾身边,她准备起身,心中的酸涩越发深重。

对她而言,今天片刻的欢乐像是偷来的,她暂且忘记了埋于心底的痛苦,暂且忘记了这个人早就和她无关。

她是一个骗子,欺骗所有人包括自己,是一只胆小蜗牛,缩在朋友的身份中伸出一点点触角,短暂触碰心之所向。

她还未完全沉浸在这种酸涩中,衣角就被轻轻扯动,是余怀瑾。

“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我加回来?”他仰视着她,真挚又小心。

她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有些发红的耳尖,耳旁的发丝。

她想起,曾经似乎有人承诺自己,等长大之后随便让她揉。

好像就是眼前的人。自己总是招惹他,不是揉他头发,就是掐他脸颊上的婴儿肥。到了后面,她还未伸出手,对方就已经条件反射的躲开。

那时他似乎也是坐在座位上,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询问她说:

“能不能等我长大了再揉,我都长不高了。”

她猛的回神,他还拽着她的衣角,神情近乎执拗,像是非要一个答案。

“不可以吗?”他过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的回应,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眸。

她最看不得他这副表情,可是答应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她实在不明白,对方都已经有女朋友了,又何必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像是笃定了她会心软,笃定了,只要他一回头,自己就会原谅。

尽管他们心知肚明,没有什么是需要被原谅的。

她叹了口气,败下阵来。

“我当然可以,只要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