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禧看着三水疑惑的表情,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烦恼就是生活里遇到的各种问题,比如没有饭吃是烦恼,没有衣服穿是烦恼,大人们有各种各样的烦恼。”
三水还是有些不懂,乐禧说的对于一个五岁小孩来说略显深奥。
“你以后会懂的。”
见对方听不懂,乐禧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往小路上走去,三水也跟了上来,询问她要去哪里。
乐禧说自己想要去村里的私塾看看,三水就吵着闹着要一起去,乐禧只能答应。
岭前村的私塾开在斋堂里,斋堂也是村里人供奉祖先的地方,大人们说那些在斋堂里睡着了的爷爷们喜欢听学子读书的声音。
如果不是祭祀或上供,大人们害怕这些小孩捣乱,平时是不让他们进入斋堂的,这也让小孩们对里面充满了好奇。
走到斋堂边,那些朗朗读书声又在乐禧耳边响起。
乐禧转过身,眼神中还带着对学堂的向往,询问三水:“你想不想去上学?”
三水家虽然不如乐家的田多,但还是供得起孩子上几年私塾的。
“我爹跟我说了,今年秋天让我到这上学,到时候我也能进斋堂了。”
三水指着面前的青瓦房说道。
“小禧,你也要上学堂吗?”
乐禧当然想,但是家里会不会同意呢,今天上午,乐老二的态度让乐禧的心里有些忐忑。
她往稻田里走去,稻子上面的稻穗还未长出来,站在山头,能看见大片大片的绿,她看见自己的父亲,但是没有像从前那样跑过去叫着爹,慢悠悠的等着风拂过,看见那些绿油油因为微风而舞动,她心中的烦闷减少了几分。
天边泛起橙光,那是黑夜来临的信号,乐禧踢着小石子往家中走。
刚进家门,乐禧就遭到了乐老太的谩骂,“你个小丫头又跑去哪里了,都不知道回家帮忙,以后不许出去玩一下午。”
“就是,我四岁就开始照顾家里比我小的了,禧囡都五岁了,也应该学着点帮忙做事。”
李氏在一旁帮腔。
乐禧没有搭理她们俩,径直往火房走,她去帮白氏端食物。
反观乐老娘跟李氏,他们却坐着,等着吃饭。
“哎,你个小丫头,听见没有?”
见到自己被忽视,乐老娘想要冲上去打乐禧,但被白氏拦住。
“妈,禧囡还小,不懂事,您不要孩子置气,伤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乐老娘带着怒气的脸,在听见白氏是话变得缓和,但还是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乐禧,仿佛看的那人不是自己的孙女,而是自己的仇家似的。
“跟老二那么些年都生不出个儿子,我看,你应该去斋堂住几天才是。”
打不了乐禧的乐老娘又将矛头指向白氏。
这些白氏只生了一个女儿,这也沦为村里长舌妇们谈资,有人说是乐老二不行,还有恶毒些的就说是白氏没积德,想让乐老二断了后。
听见这些风言风语的乐老娘对白氏常年都是动则打骂,跟生了两个儿子的李氏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是啊,二嫂,依我看你早就应该去的。”
白氏平日里为人善良,做事也从不偷懒,虽然会听那些人说几句闲话,但也从不参与,可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就是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村里人诟病。
乐老娘一有怒气就往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儿媳妇身上撒,这么些年来白氏也都是忍气吞声。
“大嫂说的对,还望娘饶了禧囡。”
白氏又让乐禧给乐老娘保证以后下午在家里帮忙,不会出去玩。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乐禧只能顺着白氏的话,向乐老娘保证以后在家里帮忙。
晚饭的饭桌上,乐老爹说起了乐禄读书的事。
乐禄跟乐禧同岁,村里的孩子早的五岁就上私塾,晚的七岁也开始上了。
要想在村里上私塾的孩子,只要跟村长说一声,每年多交族粮多交三斗米就行,虽然只要五斗米,但也有许多家庭是交不出来的,不过这对于乐家来说还不算难。
“爹,禄仔今年上学,那年末就要交六斗米。”
乐老二提醒道。
六斗米对于乐家来说就有些多了,每亩地一年最多产三斗五石粮食,光是两兄弟一年的学费,就要用去两亩地一年产出的粮食。
丰年还说手一伸就交出去,要是遇到灾年差不多要四亩地才能交得起六斗粮食。
乐老大有些不满乐老二的提醒,“交的多也要交啊,孩子不能不读书吧。”
他说的大声,生怕自己上了年龄的爹听不见。
钱是两兄弟一起辛苦种地得来的,而花却花在了自己两个儿子身上,这笔账怎么算对乐老二来说都是不划算的。
乐老二知道乐老大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哥,我没说不让俩孩子上学,只是缓一缓,要是福仔上了镇上的学堂,那就要交五斗粮食,每个月要买的纸墨笔砚,也是两份。”
这几年的收成不大好,如果供两个孩子在镇里跟村里上学,那全家就入不敷出了。
“二弟,孩子上学的事情怎么能缓呢?”
李氏说着,压根就没抬眼,用筷子夹着菜给儿子,语气也是带着些不悦。
李氏将碗里仅有的几片猪肉夹到两个儿子碗里,如果白氏夹给女儿,只会遭到乐老娘的谩骂。
乐老二也委屈,外人看着乐家虽然有田有作坊,可那又能赚得了几个钱,作坊里做出的纸,前脚卖给书院换的钱,后脚就用在了乐福买笔墨纸砚上。
“嫂子,我知道,但是要因为禄仔上学,全家跟着饿肚子,那就不值当了。”
说完乐老二又把目光投向乐老爹,“爹,家里的存粮只够家里人吃到夏收,现在全指望夏收的粮食能多些。”
“要是夏收的粮食不多,交了六斗粮食出去,冬天就要饿一个多月的肚子。”
乐老爹的脸色表情也不好,粮食的情况他怎么会不清楚,他扒拉完碗边仅剩的几粒米饭,一言不发的离开了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