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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华被送入宫的那天,也是她回家的第一天。生辰逢了七月十五,偌大的国公府容不下一个不详的女子。更何况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女?

她还不会开口说话的年岁,就被父亲送去道观清修。嫡母是个有福气的,一连几胎都生了儿子,年少英雄,考取功名的入编翰林院,征战沙场的封了将军。只是年少轻狂的兄长因疏忽吃了败仗,国公府怕皇帝兴师问罪,这才想起三年选秀的事,这才想起从小就被抛弃在外的孤女。

“懿华都长这么高啦!”父亲来接她的那日,穿着一身青色袍子,胡须有二尺长,还是那双笑盈盈的眼睛,这是阿华幼时对父亲唯一的记忆。

“小女这厢给父亲,母亲行礼了。”阿华恭恭敬敬地拜见了父亲和嫡母,嫡母是个有心计的,她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了大救星。

“懿华,这是干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都怪母亲当年听信了那贼道士的胡言乱语,你还那么小的年纪,就离开家,来到这道观清修,数十年也见不到父母,见不到你姨娘。如今好了,我们懿华出落得如此标志,亭亭玉立的,到时候入宫选秀,定能拔得头筹!”嫡母这番话滴水不漏,阿华听着只想笑,可不能在父亲母亲面前失了礼数,只是嘴角拉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不怪嫡母,是阿华的错,不该生在鬼节,阿华是个不祥之人!”懿华虽然生在道观,好在有个极不错的师傅,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弹琴作画,还教她奇门术数。

“懿华这是哪里的话,是父亲母亲的错。好在懿华如今也不算不知礼数的乡野村妇,咱们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血浓于水的情分总是怎么都断不了的。如今你哥哥在前线吃了败仗,要你去救你哥哥,入宫参加选秀,你可愿意?”镇国公倒是个爽快人,开门见山,懿华不忍看父亲为难,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阿华只在国公府呆了一天,翌日便带着嫡母的贴身侍婢,还有两个年岁极小的丫鬟,入了宫。她见到亲生母亲的那天,心内百味杂陈。她不敢和母亲太亲昵,怕嫡母又想出来什么法子去害她。大哥早已成家,搬出了国公府自立门户;二哥是去年入的翰林院,每日编书繁忙得紧,她未能见到;三哥便是那位吃了败仗的少年将军,如今被下了大狱,她也没能见着。

“姑娘穿这身真是好看,夫人特意嘱托了,要将姑娘打扮的富贵逼人,才能将那些庸脂俗粉压下去。这支凤钗是夫人特意托京城最好的匠人打造的,这工艺怕是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件了。如今戴在姑娘头上,才算不亏待了这簪子。”不愧是嫡母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贴身侍婢,那张嘴就是会说。倒是那两位十来岁的丫头,一路上竟一句话也没说。

“林妈妈可真会说话,原本我还担心刚从道观出来,有点不太懂人情世故,现下有妈妈在身边指点一二,我这颗心呐,可算是放进肚子里了。”懿华知道,这位林妈妈既是来宫里帮助自己的,也是嫡母放在自己身边的一道眼线,怕她有二心,到时候翅膀硬了,飞走了。

“姑娘冰雪聪明,凡事一点即透,就算老奴不在姑娘身边,相信姑娘也能应付自如。今日来选秀的几位,除了相府家的大小姐,其他几位都是好相与的,尤其是余将军的小女儿,那是打小和咱家几位公子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姑娘在宫中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她。夫人先前就和余夫人打了招呼,说是你俩在宫中可以做个伴,也好互相照应。”懿华点点头,不再多言。

通往宫门的马车走得很快,才不过辰时,懿华便看到宫门口满院的莺莺燕燕,林妈妈朝西北角指了指,懿华看到一个相貌清秀,穿着淡绿色衣裙的女孩。林妈妈说,那位就是余将军的小女儿,名唤余玥丹。

懿华跟着林妈妈下了马车,身后跟着桃花和蔷薇两个丫鬟,林妈妈带着她朝余玥丹走过去。

“余大小姐,奴婢是镇国公府夫人的贴身丫鬟,这位是我家小姐,名唤李懿华,余夫人想必跟小姐讲过我家小姐的事儿,奴婢特意带着她来跟小姐打个照面,你们也好认识一下。”林妈妈长袖善舞,余家小姐是个温婉少言的,朝着懿华作了一揖,懿华也笑笑还了一揖。

“这皇宫的茶水怎么这么难喝,张嬷嬷,我姑妈没跟你打过招呼吗?我的茶要用新雨泡!你瞧,这茶水拿去喂马,恐怕马儿都嫌呢!”懿华和玥丹的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娇蛮的绝色佳人手捧着茶水,直接洒向了路边的花草,嘴里还在喋喋不休。

林妈妈走到懿华身边,悄悄地告诉她,这位便是那难相与的相国府嫡女——慕容嫣。懿华瞧着慕容嫣瞧傻了,她可算是她所见过的女子中,最美貌的一个,那张脸像是女娲的杰作,眉如远山,眼若秋水,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白若凝脂,朱唇含嗔,倒平添了几分娇俏。一袭紫衣衬得她气质愈发高贵,一双苏绣的鞋子上勾着金线,鬓角斜插着一支羊脂玉钗,是凤凰图案。

“林妈妈你瞧,她长得多漂亮啊!”懿华都瞧着漂亮的姑娘,皇上又怎么会不喜欢呢,林妈妈顺着懿华所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隐隐有几分担忧。她只是听说相国府的嫡女性格娇蛮跋扈,容色倾城。她想着不过是蠢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如今看来,竟不是虚言,只怕那些蠢人,还添了几句谦词。

传话的公公来了,这些京城的大小姐们挨个陆陆续续地走进大殿,那是懿华第一次见到这样气派的宫殿,她不知,今后锁住她的,也正是这所金碧辉煌,奢侈至极的宫殿。

她远远地瞧着身穿龙袍的少年天子,她看不真切,只知道皇上身边坐着不久前刚封的皇后,二人看起来琴瑟和鸣,她觉得,这个皇宫,今后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第一轮选秀女子:相国府嫡女慕容嫣,余将军嫡女余玥丹,镇国公府嫡女孙懿华......上前面圣。”懿华听着公公念着自己的名字,她转念一想,原来嫡母为了将自己送进宫,连自己嫡庶的身份都作了假,看样子兄长犯的错可不小呢!

“臣女相国公府慕容嫣,拜见陛下,皇后娘娘,愿陛下和皇后娘娘身体安泰,万寿无疆!”皇帝看着眼前的女子,竟移不开眼睛去瞧别人了,转头看看皇后,二人满意地点点头,慕容嫣毫无悬念地被纳入宫中。

接着便是余玥丹和懿华了,她俩虽然没有慕容嫣那样的绝色,可皇帝看在二位老臣的面子上,也将她们纳入了宫中。

听说慕容嫣侍寝的第二天,皇帝就破格将慕容嫣封为贵妃,还赐了封号——丽。剩下的十几名秀女,也只是没名没分地待在储秀宫,等着皇帝翻牌子。

懿华和余玥丹二人的房间紧挨着,不过懿华倒是没听林妈妈的话和余玥丹成为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她自幼青灯古佛,养成了孤僻古怪的性子,可对那位丽贵妃,她倒是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