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裹着腐肉味漫过陈缺的靴底时,他正攥着锁魂链的手背上暴起青筋。
玄石裂隙里渗出的黏液像活物般顺着他的指缝钻,黏腻得令人作呕——这和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韩风时那碗渗了蛊虫的茶汤,是同一种触感。
总典狱!张涛的嘶吼混着血沫撞进耳膜。
陈缺转头,正看见那汉子捂着腹部伤口踉跄冲来,铠甲下的粗布囚衣已经被黑液腐蚀出洞,露出的皮肉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东侧三号岗哨...守不住了!
邪祟像捅了蜂窝似的往门里钻,老周被拖进墙缝时还在喊锁魂链——
话音未落,整座地牢突然剧烈震颤。
头顶的青铜灯台砸落,苏清月旋身挥刀劈碎灯架,绣春刀的寒芒擦着张涛鬓角划过,溅起的火星映得她眼尾发红:陈缺!
通风管道里全是邪祟,再不去封死通道,它们能顺着排水口爬进丙字号牢房!
陈缺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望着苏清月腰间那半卷被血浸透的衣袖——那是她方才撕下来给张涛包扎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晃荡,像面褪色的战旗。
清月带狱卒守东三到西五的通风井,每三个时辰换班,伤号全集中到医牢。他的拇指重重碾过锁魂链的铜环,链身立刻嗡鸣起来,老张,你带两个能喘气的去把甲字号的老犯人钉死——方才那睁眼的老东西,魂魄早被黑潮吞了。
张涛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抓住陈缺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像是烧红的铁块:总典狱...你要去主阵眼?
林先生还在那儿耗着呢。陈缺扯出个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他望着二十步外的林渊——那老人背对着他们,枯瘦的脊背绷成弓弦,两只手深深按进玄石裂缝里,指节已经渗血,那老东西压了二十年的邪祟,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扛。
苏清月突然抓住他的胳膊。
她的手凉得像冰,却比任何锁链都紧:陈缺,你答应过我
等打完这仗,带你去城南吃糖画。陈缺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能摸到剧烈的心跳,混着锁魂链的震颤,我这条命是老狱卒拿酒坛砸出来的,没那么容易交代。
他松开手时,苏清月的绣春刀已经出鞘。
刀光掠过的瞬间,陈缺看见她眼尾的泪痣被映得发亮——那是他去年替她点的,说像颗被月光浸过的朱砂。
走!林渊的低喝穿透震颤的空气。
陈缺这才发现,玄石上的裂缝又裂开三寸,黑潮正顺着林渊的袖口往上爬,在他青灰色的道袍上洇出诡异的花纹。
两人冲向主阵眼的路上,邪祟从四面八方涌来。
陈缺的锁魂链扫过之处,黑鳞邪物被抽得骨裂,但更多的邪祟从砖缝里钻出来,尖啸着扑向他的咽喉。
他能听见它们的嘶吼里混着人话——有被他亲手收监的江洋大盗,有三年前被韩风毒杀的狱卒,甚至...有老狱卒临终前的咳嗽声。
闭气!林渊突然一掌拍在他后心。
陈缺喉间一甜,腥血喷在锁魂链上,那些邪祟的嘶吼声顿时弱了几分。
老人的声音像淬了冰:它们在啃你的识海,寿元面板开着么?
陈缺咬碎舌尖,剧痛让他眼前的重影消散。
他扫过浮现在视野里的淡金色面板——寿元:62年3个月(-5年)。
指尖在大日玄功的图标上重重一按,面板立刻泛起红光:消耗1年寿元,武学进度 365日修炼量。
灼痛从丹田炸开,像是有人往他血管里灌了烧红的铁水。
陈缺仰天长啸,周身腾起赤金火焰。
那火焰舔过邪祟的瞬间,黑鳞发出刺啦的焦响,腐臭的黑烟里飘出细碎的金箔——那是被净化的阴煞之气。
有问题。林渊的剑突然出鞘。
他的青锋剑本是凡铁,此刻却泛起琉璃般的光,这些邪祟的攻击...太有章法了。
陈缺的锁魂链缠住一只扑来的蛇首邪物,猛地拽到眼前。
那东西的七寸处,一道淡黑色的咒文正在蠕动,像条活的蚯蚓:是血契。
韩风那孙子早把它们当提线木偶了。
他的话音未落,邪物突然自爆。
陈缺旋身避开黑血,却见爆炸的气浪撞开了半面墙——墙后是间废弃的丙字号牢房,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林渊的剑尖挑起地上的染血绢帛时,陈缺认出那是韩风常系在腰间的血灵图。
绢帛上用金线绣着九道纹路,每道纹路末端都标着坐标,其中三道已经被涂成了醒目的红色。
灵脉节点。林渊的指节捏得发白,冥魇本体要借九幽狱的地脉重生,这些节点是它的根。
红的...已经激活了。
陈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绢帛上剩下的六道黑线,突然想起老狱卒教他认牢房编号时说的话:小缺啊,这地牢的砖都是用死囚的血烧的,每块砖底下都埋着一条命。
守夜队跟我去炸节点。他扯下外袍裹住血灵图,林先生,您去医牢帮清月看伤号——那些被邪祟抓过的狱卒,魂魄怕是不稳。
林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小心地脉里的东西。
冥魇的意识...比你见过的所有邪祟都聪明。
是夜,陈缺蹲在最后一个未激活的节点前。
他往炸药里掺了半瓶符水,听着地底传来的咕嘟声,突然想起白天在血灵图上看到的坐标——这最后一个节点,正对着主阵眼里那只巨眼的位置。
轰!炸药引爆的瞬间,地动山摇。
陈缺被气浪掀飞,撞在潮湿的砖墙上。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正要爬起来,却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像有人赤足踩过水面。
陈缺。
他猛地抬头。
地牢的穹顶不知何时裂开道缝隙,月光漏进来,照在他脚边的黑液上。
那些本应被净化的黏液正在沸腾,翻涌的气泡里,浮起半张模糊的人脸。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那声音像无数人同时开口,混着锈铁味钻进他的耳朵。
陈缺的寿元面板突然疯狂跳动,剩余寿元一栏的数字开始往下掉——62年...61年...60年...
他握紧锁魂链,却发现链身的金焰正在熄灭。
远处传来苏清月的呼喊,可那声音像是隔着层毛玻璃,模模糊糊的。
黑液里的人脸缓缓咧开嘴。
陈缺看见它的牙齿,是用碎成渣的锁魂链铸的。
别急。它说,你的糖画...我替你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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