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黄昏，那股旧铜器的锈味刺鼻地钻进鼻腔，林渊蜷在渊古斋那略显陈旧的藤椅里，眼睛紧紧盯着玻璃窗外。
只见梧桐叶被狂风卷着，“噼里啪啦”地撞在“收旧物”的红布幌子上，那红布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跷着二郎腿，指尖夹着的烟在青瓷缸里按灭，按出个焦黑的圆，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嘴角挂着惯常的吊儿郎当——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是他在都市里藏了七年的壳。
门铃“叮咚、叮咚、叮咚”响了三声，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店里回荡。
是老客李明。
这老头穿件洗得发白的藏青唐装，手里紧紧攥着块用报纸裹的东西，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他带着些许急切的语气说道：“小林，你帮叔掌掌眼。”
林渊没动，歪头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那电子钟发出微弱的“滴答”声——六点十七分，比平时晚了十七分钟。
李明每周三雷打不动六点来喝茶，今天显然是刚从哪儿淘了急货。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指腹蹭过柜台下一道半指深的划痕，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划痕的粗糙——那是七年前他用碎瓷片划的，提醒自己别露出马脚。
“李叔这是挖到什么宝贝了？”林渊接过报纸，动作随意得像在接邻居递的菜。
展开的瞬间，他瞳孔微缩——不是因为玉质，而是那抹藏在水头里的幽蓝，在灯光下散发着神秘的光泽。
这是块和田籽料雕的盘龙佩，龙身盘成环状，龙眼嵌着两粒鸽血红宝石，那宝石红得夺目，仿佛要滴出血来。
林渊的拇指刚碰到玉佩，后颈突然窜起股凉意，像是有人拿冰锥戳进脊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眼前的李明变了——皮肤下浮起密密麻麻的血线，像一条条蠕动的虫子，脖颈处缠着团黑雾，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他心里不禁暗自思索：“这玉佩难道是某种邪物，才会让接触它的人出现这种异状？”
“咳！”林渊猛地呛了口唾沫，手一抖，玉佩差点摔在柜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他踉跄着扶住展柜，余光瞥见李明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蛇形——三日后的深夜，断桥上，李明被人从背后推下去，后脑勺撞在桥墩上，血花溅在“危桥勿近”的警示牌上，那血腥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小林？”李明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林渊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七年前太昊殿被血洗时，他躲在佛龛里，看着族人被幽冥幡绞成血雾，那时他也这么疼——后来修为尽失，这疼就跟着没了。
可现在，他左眼发烫，右眼发凉，连玉佩上的龙纹都变成了两条纠缠的因果线，那线条仿佛在隐隐跳动。
“这玉...有问题。”他咬着后槽牙，抓起玉佩往鉴定灯底下送，指尖却在发抖，“我得用显微镜看看沁色。”
“不至于吧？”李明凑过来，“我在潘家园蹲了半个月，那摊主说这是前清贝勒爷的...”
“贝勒爷的陪葬品？”林渊突然笑了，笑得眼尾上挑，“李叔您忘了上月那串檀木珠？
您非说有百年香火气，结果呢？”他故意把“结果”两个字拖得老长，指节叩了叩显微镜，发出清脆的“当当”声：“我给您验出三枚钉进木芯的尸钉。”
李明的脸刷地白了。
他后退半步，盯着玉佩的眼神像在看条毒蛇：“那...那我放你这儿？”
“最多两天。”林渊把玉佩锁进保险柜，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砰砰”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目送李明攥着空报纸出门，门帘晃了晃，把老头的影子切成两半——刚才那团黑雾还缠着他脚踝，像根细铁丝，勒得皮肤都泛了青，仿佛能听到皮肤被勒的“咝咝”声。
随着夜幕降临，渊古斋内的光线逐渐暗下来，阴影在角落里蔓延，灯光变得昏黄而摇曳，店里弥漫着一种寂静而神秘的氛围。
深夜的渊古斋落了锁，林渊坐在保险柜前，用棉签蘸着酒精擦拭玉佩，酒精挥发时发出淡淡的“嘶嘶”声。
龙纹缝隙里渗出点暗红，他凑近闻了闻——不是血，是种腐朽的花香，像极了七年前太昊殿偏殿里的幽冥花，那股味道带着一丝刺鼻和诡异。
“叮——”
手机亮了，是条未读短信：【明天上午十点，青丘苏总约见，谈古董合作。】林渊盯着“青丘”两个字，喉结动了动。
七年前那道裹着狐香的身影突然浮现在眼前——她挡在他身前，银发被血染红，说“小渊，你快跑”。
后来他被打落悬崖，再没见过她。
他甩了甩头，把注意力拉回玉佩。
放大镜下，龙睛的红宝石里嵌着个极小的阴火图腾——和当年血洗太昊殿的幽冥宗修士腰牌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好啊。”林渊把玉佩往檀木盒里一扣，指节捏得咔咔响，“七年前你们要我的至尊骨，现在又送因果线到我眼前。”他摸出根烟点燃，火光映得阴阳眼忽明忽暗，“这双眼睛，该让你们尝尝因果反噬的滋味了。”
第二天天刚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李明就来了。
他额角挂着汗，唐装前襟沾了片油星，带着惊恐的语气说道：“小林，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桥...”
“梦见桥断了？”林渊把泡好的茶推过去，“那玉佩我查清楚了。”他故意把“查”字咬得很重，“是清末一位阴婚新娘的陪嫁，那姑娘投了断桥。”他指着玉佩上的龙纹：“您看这龙须，像不像女人的长发？”
李明的手开始抖。
他盯着玉佩看了三秒，突然把茶盏一推：“我不买了！
这玩意儿您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送走李明，林渊锁好门，转身就往里屋走。
他扒开墙角的旧报纸，露出块青石板——下面埋着太昊殿的残片，还有他用七年时间收集的幽冥宗线索。
当他的手刚碰到石板，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那声音“沙沙”作响，仿佛踩在落叶上。
林渊猛地抬头，正看见玻璃上闪过道影子——很高，很瘦，像根立着的棺材板。
他冲过去拉开门，只余满地碎金般的阳光，和墙角新踩的泥印——42码，鞋底有三道平行的齿痕，和七年前追他的幽冥宗外门弟子穿的玄铁靴，分毫不差。
林渊摸出兜里的玉佩，感觉到阴阳眼在发烫。
他望着街道尽头摇晃的梧桐叶，笑了，露出颗尖尖的虎牙：“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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