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工坊的机械涅槃??
夜色如浓稠的铁锈,沉重地压在“众生平等”工坊巨大的穹顶上。工坊内部并非尘世的喧嚣,而是一种近乎真空的、被精钢与量子流脉搏统治的沉寂。三百台高达一丈有余的“铁头陀”机器人,如青铜莲台上的金刚罗汉,列成森严的方阵,正进行着出厂前的终极调试。它们静立无声,唯有体内液压系统运转时发出极微弱的“嘶——嘶——”声,仿佛是沉睡神祇的鼻息。
它们的身躯是由青铜与流动着幽蓝光泽的纳米合金熔铸而成,刚硬线条中暗藏非人的柔韧。最摄人心魄的莫过于那颗头颅——精准复刻自龙门石窟的毗卢遮那佛,法相庄严,双目低垂,蕴藏无尽悲悯。但细看之下,那低垂的眼睑缝隙深处,却并非空洞或玉石,而是两枚高速转动的精密透镜环。额间那枚象征智慧与法眼的“白毫相”,实为一枚闪烁着冰冷红光的红外扫描仪阵列,不断扫过被押解进来的林黛玉以及工坊的每一个角落。
那件覆盖全身的“袈裟”,并非布匹,而是无数细密如蝇头的微型电路与活性金属丝交织而成,表面蚀刻着玄奥的经文——赫然是《金刚经》的全文!但这不是供僧侣诵读的经典,而是最高等级的量子加密算法。每一段佛偈,每一句“如是我闻”,都对应着一组精妙无比的控制指令集,深潜于机器人的中枢关节与能量通路。整部《金刚经》,便是驱动这三百具机械佛陀的核心操作系统。
首席工程师是个身形瘦削、面色泛着过度辐射后的青白色男人,眼窝深陷,只有镜片后的瞳孔闪烁着属于主控室终端屏幕的蓝色荧光。他走向被强韧机械臂钳制着、如同易碎琉璃人偶般的林黛玉,递过来一个布满神经感应触须的头环,冰冷而沉重。
“林小姐,”他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响器的单调质感,毫无人间的起伏,“您的《葬花吟》,我们已全部解析完毕。它是绝佳的情感润滑剂与矛盾缓冲区,现已被编译为铁头陀的核心情感补偿代码。”他干枯的手指在虚空中一点,旁边一个巨大的全息屏陡然亮起。
屏幕上,赫然是黛玉手写的、泪水晕染过墨迹的《葬花吟》诗稿。然而,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并未静止,它们正被无形的力量解构、扭曲、重组。每一个汉字崩解为无数光点,随即被重新编织。光点飞速旋转、拉伸,变幻成精密复杂的几何轨迹图——正是模拟铁头陀手臂举起、五指开合、乃至双足行走时的最优化路径!而“一朝春尽红颜老”、“红消香断有谁怜”、“天尽头何处有香丘”等饱含哀伤的诗句,则被编译成一串串二进制流,填充进预设的“情绪处理单元”代码位置。
“看见了吗?当它们在‘慈悲’执行中遭遇逻辑冲突,或核心程式指令与预设情感模型不匹配时,”工程师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但更像是某个微型马达的跳动,“您的诗行将成为它们的‘清心咒’,帮助它们‘克服波动’,回归最稳定的工作状态。这是您的文字,为科技佛国做出的至高贡献。”屏幕上,一个虚拟的铁头陀机器人正在模拟执行任务,遇到障碍时,内部代码区立刻被一段流淌的《葬花吟》光流覆盖,动作瞬间恢复流畅。黛玉的心,仿佛也被冰冷的机械臂攥紧了——她的灵魂之苦,竟成了修补冷铁心肠的黏合剂!
黎明将息,天色灰蒙蒙如巨大的铅盖。巨大的玄武门下,人潮汹涌却又奇异地鸦雀无声。百姓们匍匐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石板,眼神交织着麻木、敬畏与一丝扭曲的期盼。
沉重的步伐声如同巨人擂鼓,三百台铁头陀机器人整齐划一地列阵出现。青铜佛首在晨曦的微光中泛着沉重而圣洁的金属光泽。它们步伐沉稳至极,每一步都精准一致,如同丈量大地的量尺。左手托举的紫金钵盂闪烁着微弱的电弧,那是核心的能量采集器,能精准吸收周遭一定范围内人类逸散的生物电,涓滴汇入市政网络的能量洪流之中,维系着这座钢铁之城的所谓“永恒光明”。
右手所持的九环锡杖,杖尖一串硕大的佛珠圆润剔亮,实则是高敏度的广角全景摄像头集群。此刻,三百个镜头如同三百只冰冷无情的佛眼,清晰地捕捉着跪地人群的每一个微表情、街巷角落的每一丝风尘、远处炊烟的每一点异动……海量数据如同无形的香火,源源不绝地上传至议会大厦深处,作为主控林默所掌控的“社会维稳模型”的实时养料。
“铁头陀来了!佛祖转世,救苦救难来了!”人群里爆发出某个狂热的呼喊,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一片压抑太久的哭喊与叩拜声浪。
然而,狂热的民众在极度的敬畏中,视野被无形的力场所扭曲。没有人能穿透那金光流动的“佛之袈裟”,看到其下隐藏的真相。袈裟并非全然遮蔽,其边缘结构精密如锁链,每一道链环都缠绕着、禁锢着一个苍白、削瘦、眼神空洞的身影!那是旧王朝贵族的后裔,他们的身体被纳米管线残忍地改造,植入生物能转换装置,如同被榨取的植株果实,固定在机器人的底座上,成为纯粹的生物电池,源源不断地输出生命热力。他们的“存在感”被袈裟的能量场扭曲隐匿,他们的痛苦呜咽淹没在机械佛号与百姓朝拜的洪流中。正是他们的痛苦生机,点燃了铁头陀每一次“慈悲”施予的光芒。科技佛陀的“普度众生”,首先以吞噬他人生命烛光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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