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盛嘴角噙着一丝冷硬的笑。
“怎么过？”
林皓迎上他的目光，平静依旧。
“梁导想怎么考，我接着就是。”
杨蜜在一旁，眼神示意林皓不要冲动。
林皓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知道，这种时候，退缩和解释都是无用的。
唯有实力，才能让质疑者闭嘴。
梁盛哼了一声。
“口气倒是不小。”
他伸出两根手指。
“就现在，你给我演两场戏。”
“百里屠苏的戏。”
林皓眉梢一挑。
“请梁导示下，哪两段？”
梁盛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第一场，拜入昆仑山天墉城，紫胤真人座下。”
“你刚经历灭族之痛，身负煞气，被村民视为怪物，是紫胤真人救了你。”
“我要看你那种劫后余生，对唯一救赎的依赖和虔诚，以及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戒备和孤独。”
杨蜜听着，心里不由得为林皓捏了一把汗。
这场戏，内心戏极重。
没有台词，全靠眼神和肢体。
对一个新人来说，难度太高了。
林皓却只是点了点头。
“好。”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经截然不同。
原本的从容自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身上那套墨色劲装，此刻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仿佛他瘦弱的身体，撑不起这衣衫。
他微微佝偻着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一步，一步，走向梁盛身前不远处。
那里，仿佛就是昆仑之巅，天墉城的大殿。
他想象着紫胤真人的模样。
那个如师如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男人。
“扑通”一声。
林皓双膝跪地。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仿佛害怕眼前的希望，只是幻影。
他低下头，额头触碰冰冷的地面。
那是一种极致的谦卑。
也是一种绝望中的抓取。
“弟子云溪，拜见师尊。”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是百里屠苏，是韩云溪。
是那个还未被赐名“屠苏”的少年。
梁盛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小子，入戏很快。
林皓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神，不再空洞。
里面有了一丝光。
那是看到救命稻草时的光。
他望着前方，仿佛那里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真人。
眼神里，有孺慕，有敬畏，有感激。
还有一丝深深的隐藏的……恐惧。
害怕被再次抛弃。
害怕这温暖只是暂时的。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双手交叠，置于额前。
再次深深叩首。
“弟子愿终身侍奉师尊，潜心修道，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坚定。
仿佛在宣誓，也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杨蜜在一旁看得屏住了呼吸。
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刚刚经历灭族之痛，无依无靠的少年。
那种孤独，那种卑微，那种对唯一光明的渴望。
林皓演得太真实了。
没有夸张的表情，没有过多的肢体。
仅仅是眼神的变化，细微的动作，就将韩云溪此刻的心境，展现得淋漓尽致。
梁盛脸上的冷硬，不知不觉间消融了几分。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林皓身上。
林皓保持着叩首的姿势，数息之后，才缓缓直起身。
他依旧跪着，但背脊挺直了一些。
眼神中的孺慕和敬畏更浓。
仿佛得到了师尊的认可，内心有了一丝安稳。
表演结束。
林皓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清明。
他站起身，看向梁盛。
“梁导，第一场，献丑了。”
工作室里一片寂静。
造型师们都看呆了。
他们只是负责妆造，没想到还能现场看到如此精彩的表演。
杨蜜率先鼓起了掌。
“好！太棒了林皓！”
梁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皓。
眼神复杂。
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这真的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演出来的？
这份对角色心理的揣摩，这份细腻入微的表演。
“第二场。”
梁盛的声音有些干涩。
“解开体内封印，与欧阳少恭决战。”
“那时的百里屠苏，已经知晓了所有真相，太子长琴的命魂，焚寂的煞气，他要为了守护苍生，牺牲自己。”
“我要看你的绝望，你的不甘，你的决绝，还有那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这场戏的情绪，比第一场更加激烈，更加复杂。
杨蜜的心又提了起来。
林皓再次点头。
“明白。”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身上的气息变化更快，也更剧烈。
一股冰冷、压抑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仿佛他体内，真的封印着一把凶剑。
当他睁开眼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拜师时的迷茫和孺慕。
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痛。
还有一丝疯狂的、毁灭一切的欲望在眼底燃烧。
那是焚寂煞气的影响。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惨然的笑。
“原来……这就是我的宿命。”
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悲凉。
他缓缓抬起手，仿佛在触摸自己胸口的封印。
那里，是痛苦的根源，也是力量的源泉。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挣扎。
有对生命的眷恋，有对晴雪的深情，有对师尊的愧疚。
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得不为的决绝。
“晴雪，对不起。”
他轻声呢喃，像是在对空气说话。
又像是在对遥远的爱人告别。
然后，他的眼神猛地一厉！
“欧阳少恭！”
一声怒吼，仿佛要撕裂长空。
那声音中，蕴含着滔天的恨意，和一丝同为渡魂之人的悲悯。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体内力量的汹涌。
“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他猛地扬起头，双手虚握，仿佛握住了那把无形的焚寂凶剑。
一股狂暴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眼神变得赤红，充满了杀意与决绝。
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没有夸张的肢体扭曲。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那是真正的绝望，真正的牺牲，真正的悲壮。
他仿佛已经不再是林皓。
他就是那个身负七道凶煞，为救苍生甘愿解开封印，释放所有力量，与最终BOSS同归于尽的百里屠苏。
杨蜜看得热泪盈眶。
她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太震撼了！
这已经不是演技了。
这是附体！
梁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林皓。
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骇然，再到一种……狂喜！
是的，狂喜！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真正的百里屠苏！
林皓的表演还在继续。
他眼神坚定，一步踏出，仿佛踏上了最后的战场。
身上煞气翻涌，却又被他强行压制在一线。
那种对力量的掌控，那种在毁灭边缘的坚守。
演绎得恰如其分。
直到最后，他虚劈一剑，然后缓缓倒下。
眼神中，有释然，有遗憾，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憧憬，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未来了。
光芒，从他眼中散去。
一切归于沉寂。
几秒钟后。
林皓猛地吸了一口气，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抹了一把额头，那里并没有汗。
但刚才那番演绎，却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
他看向梁盛。
梁盛依旧定定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工作室里，落针可闻。
杨蜜也忘了鼓掌，只是痴痴地看着林皓。
这个男人，总能给她带来惊喜。
不，是惊吓！
“梁导？”
林皓试探着开口。
梁盛猛地回过神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好！”
一个字，石破天惊。
“好！！”
又一个字，带着激动。
“好！！！”
第三个字，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和赞叹。
梁盛快步走到林皓面前。
他一把抓住林皓的肩膀，力气大得让林皓都有些意外。
“你……你……”
梁盛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小子简直就是为百里屠苏而生的！”
他看着林皓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不！你不是在演！”
“你就是百里屠苏！”
“那份拜师时的虔诚和戒备！”
“那份解开封印时的决绝和悲壮！”
“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却又统一在百里屠苏这个人物身上！”
“切换自如，层次分明，爆发力惊人！”
梁盛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皓脸上了。
“我拍了这么多年的戏，见过这么多演员！”
“你是第一个，只凭两场试戏，就让我心服口服的！”
他之前对林皓所有的怀疑，此刻都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欣赏和……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错过这么一个天才演员。
“林皓是吧？”
梁盛的语气突然变得和蔼起来。
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林皓有些不适应。
“是的，梁导。”
“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公司？”
梁盛眼神热切地看着林皓。
“我保证，给你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剧本！”
“不出三年，我让你成为国内一线男星！”
杨蜜一听，脸色顿时变了。
好你个梁盛！
当着我的面挖墙脚？
她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林皓和梁盛之间。
“梁导，您这话说的。”
杨蜜脸上挂着职业假笑。
“林皓可是我早就签下的人。”
“我的工作室，虽然比不上您的大公司，但捧红一个林皓，还是绰绰有余的。”
梁盛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他干咳了两声。
“呃，杨总，我这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活跃一下气氛嘛。”
他讪讪地笑道。
“林皓这样的好苗子，当然是杨总您慧眼识珠，先下手为强。”
杨蜜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她转头看向林皓，眼中充满了得意和欣赏。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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