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路,破道台。
悬空灵岛,碎石相依。
周围氲泽广布,不过也在飞速减淡。
细看之处,九天还弥留一捧圣辉莲蓬,妙瓣炫彩。依旧能够看清轮廓,光芒黯淡。
“尸解了嘛?可惜可惜...”
方父伫立九天,哀叹一口气。
对此感到相当惋惜。
步衫飘絮,眉头微蹙。
手指间,他捻起一缕缠绕荧光的破布残片。
大帝之艰辛,破天斩道,往往几千年之间,也只有那么一道化帝契机。
他当初,苦苦寻觅四千年,终于道破罗深万物之变幻,才得以登天封帝。
“难怪要炼化此界。”
方父明白过来,这位后生无非是预感突破天道无望,才想着笼络大荒界万灵,以搏涅槃重生。
可是,这大荒界灵力淡薄,再加上这般逆天而行,终究是自取灭亡。
神落...
指间布缕,缓缓化作星辉。
身后十几位老弱妇孺,皆是大踏虚空。神情多有悲色。
或许同作为追逐大道者。羽化失败而道殁,是不幸。
方父拂袖,抽开裂空。空间星芒灿烂,宛如仙门。
正欲离开,下方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
虽然微弱,还是察觉到异常。
“这是...”
垂眸看去。
蜿蜒地面,绿丛吊挂一只黑云长靴,不过却露出一角。
在夜里散发茵茵之辉泽。
方父吊梢眉,一脸疑惑。
顺息而逝,来到地面。
“这是...扶妹缝的火云靴...”
拽起黑靴,一眼就认出来,是花姨的手艺。
由千年圣蚕丝所制,水火不侵,乃是上品帝器。只需注入灵力,便可踏空而立,速度远远媲美问鼎修士虚空步...
他用手指擦了擦靴身,仔细观摩。
表面展露圣韵花纹,是帝品虚空穿梭符箓。
确认没有认错,只有妻子才能绘制。
可自家儿子,不是在天清府嘛?怎么可能跑几十里,来这么个破地方。
抬头审视苍穹。
方圆几百里之间,尽在神识掌握之中。
亿万精神光粒掠过荒原绿地,一草一木,纹理清晰可见。
掠过村庄,庄稼汉抱起老婆热炕头,还有香娃娃躺在草席上...
灌入天清侯府,彻底搜查每一个角落。
房梁,暗间,地下暗道...
除了周围慌乱的宫卫,别无所获。
丝毫没有方乾元踪迹!
儿子...真不见了。
方父手捂脑门,脸色煞白起来。
这才半天不见,咋就发生这么邪门的事情?
他抽了个空,与花姨情欢切磋几时辰,没有监视。
可这活生生的人,咋就会说不见就不见呢...
手中的靴子变得沉重起来,最终手指再也支撑不住,掉落地面。
某些冲击大帝之人,会掠走圣体天骄,来肉祭苍天,以求大道垂青。
儿子又是大帝圣体。
想到此处,他忙从虚空扯出一块玉佩。
方乾元的命牌。中央紫色玛瑙,储存方乾元一滴眉心血。
好在玉佩完瑕如初,光芒旺盛。方父这才松了口气。
儿子生机盎盛,没有血危之险。
问题又来了,一个养气境一重的小家伙,又能跑多远?
他害怕,方乾元被邪修掳去,当做肉身炉鼎...
手紧紧攥握玉牌,冷叹几息。
异样神虹贯穿天河,璀璨星芒直指东宫曜辰。
方父依血脉,感知方乾元就在东边。
至于距离,大概几千里之间。
他旋即拂袖搅天,漫天寒尘震荡,明月见青天。
却看不清详细方位,极其模糊。
似乎,有什么诡异屏障,在阻隔他探知。
方父吐出一口晨曦,虽然疑惑,眼下也只能一寸一寸翻寻。
他指出方向,命令众人去寻找方乾元。
“哪怕是云婴,金丹。全都给本帝出动!”
“告知附近所有宗门,如遇我儿,即刻来报。”
......
千里之外,乌叶横漂,薄霭环绕大树林之间。
方乾元靠在离地十多米的蔓梢,树干五人合抱粗,高耸。
一是找个睡觉的地儿,二是防止恶兽偷袭。
身上,不合身的小布衫,是赤玲珑珠从一旁村庄拿过来的。
一条腿荡下树枝。
他双手枕着脑袋,正兴师问罪起血光珠子。
可不知为何,鼻子很痒。连打三个喷嚏,依旧意犹未尽。
抹抹鼻子,他白了珠子一眼,没好气道:
“这不是你这老家伙骂小爷?”
“没有,怎么会呢。小家伙。”
珠子语气谄媚,在方乾元耳畔来回荡漾。
方乾元翘起二郎腿,已经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
这勾巴系统,竟敢夺舍自己。
若不是这颗珠子不离不弃,他估计已经重开。
不过,看这颗珠子也不像什么好人。
又怕自己冻,还怕自己饿。又送衣服,还送吃喝。
还有那语气,明显别有所图。
他闭拢眼道:“你,为啥会出现在小爷我身上?”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两天。
他之前还想着,成为大帝再来拷问一番,所以没有着急询问。
现在漂泊异地,必须盘问底细,若察觉到不对,也好提前做准备。
“其实,这副躯体乃是老夫的,却不知为何,小友占据七窍六宫,反却将老夫挤出。
唉~老夫也就只能游离神宫之外,成为这孤魂野鬼。再难步入轮回...”
珠子语气凝重道,立在半空中。
讲述它轮回重生之时,由于系统妖魔作乱,强行将方乾元魂魄拉入身体,把它给逼出......
“啥?给你身体占了?”
方乾元脸庞侧歪,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还搞出个双魂?合着自己是外来者?
“那是不是说?小爷该腾出位置,让你进来。”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听出对方话里有话,有些谴责的韵味。
赤珠飘零至眼前,老言轻道:
“小友莫要误会。”
“可老夫本就是该陨之人,怎肯行那种不仁不义之事?”
“如今神魂渐淡,也没几天便要消散。无须担心。”
“不过...想再游历这人间一番啊。”
“罢了,罢了。”
赤珠一气三叹,掺杂无力回天的苦笑,“只希望,小友别忘了老夫啊。”
方乾元脸色一轴,这咋还道德绑架起来了?
像是自己不要脸一样,真是让人愧疚呀。
不过,他可不买账,冷哼道:“先生大义,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现在百分之一万确定,老妖怪绝对是窥视自己身体,想取而代之。
不过,由于某种原因不能强夺,只要自己不答应,就是安全的...
血珠沉深一愣,随后传出几阵尬笑。心想你怎么能不客气一下?
“小友,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话里有话,但方乾元不给机会,忙调转话题道:“今天月亮挺圆的。”
此时哪还有月亮?早已遮掩黑云之中。
“对,挺亮的。”赤珠极为应付的笑几声。
可依旧不死心,飘俯至耳畔道:“小友,老夫只需要进入身体温养一刻,补充元力就好。
你看....”
方乾元假装没听到,一脸正经的询问道:“对了,你怎么这副模样?怎像颗丹药。”
“小友,你且听说...”
“哎呀,今天这风挺大呀。”
......
对方总是打岔,珠子无奈只得暂时搁置此事。
方乾元比他想的要聪明,过于急切,反而将夺舍心思昭然若揭。
无奈讲述起来。
珠子是方乾元体内金丹,老者转生失败后,沦为这几缕残魂,无奈寄居其上,苟延残喘。
......
金丹?
可是结丹修士才可孕育的那个?
方乾元眸瞳一颤,以为听错了,又询问几遍。
可答案如出一辙。
他麻了。
自己就是个养气一重的废材,哪儿来的金丹?
“你是说,我在娘胎里就已经是金丹后期?怎么可能。”
“其实...当时已经半步元婴...”
“还元婴?”方乾元略带笑腔道,腹腔一抽一抽。
他要是那样,父母高低不得大帝呀。
“老夫所言,字字为实。”
珠子言之凿凿,继续解释道:
“小友乃是五行道体,万年难遇之大帝圣体。胎婴初定之时,便体孕金丹,潜力不能一日而语。”
“若是正常诞世,接引天地灵气。怕是足已步入化神。”
“唉~只是可惜呀。系统妖魔入体,长期盗取圣体先天灵氲,小友才会显示如今颓势呀。”
“当初。老夫为避其锋芒,被迫藏匿入金丹之内,却还是被这系统妖魔发现。”
它讲道,系统汲取身体先天修为,暗自韬光养晦。甚至将这些年,方乾元父母所提供的浩荡灵泽,尽数吸收。
因此,他这么多年始终是养气一重。
而老者残魂,被系统镇压意识之海深处。若不是系统悸动,禁制松散,珠子怕是难以诱引方乾元,助它逃脱禁制之海...
嘶——
方乾元揉弄两下后脑勺,头痛。
每一句话都让他震颤。
自己在娘胎里就是金丹。
修为是被这狗日的系统给吞了。
本就是大帝之体...
“鲨臂系统...我艹你大爷!”
他怒目圆睁。
苦苦守身如玉18年,只为等待大帝系统激活。
为的什么?还不是女人,很多女人。
不为了那点特权,谁愿意一直修炼?
连骂几句发泄过后,方乾元逐渐缓和心情。
想起有个侯爷岳丈,世界好像还没有那般糟糕。
事已至此,没有死,已经是万幸。
一个侯府大小姐,一个青鸾小丫头。这辈子,估计也能玩到老。
天天鲍鱼倒也不错...
方乾元闭眸调息,嘴角露出一抹情笑。
空气沉寂几分。
脑瓜子很快嗡嗡响。
自己先天金丹,那父母不得牛逼上天呀!
手指抚摸下巴,细想又隐约察觉不对。
过得这么苦,几乎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父母就算隐居,也不会做得这般绝才对。
他就不信,作为大修士,会这般设计自己的儿子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小爷我天赋异禀,可惜遇到这个傻逼系统。”
“艹它马的。”
手猛捶树干,整棵树猛烈摇晃,黄叶飘飘。
风飘耳畔之际。
血玉珠子贴到他脸庞,嘿嘿道:“小家伙,你就不好奇老夫是谁吗?”
“你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
狭长眸瞳之中,流露出一丝堤防。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就算是大帝又如何?还不是想夺舍自己?
珠子轻轻咳嗽两声。
自顾自缓缓升高到树冠之上,光芒绚艳。
“小家伙,可要竖起耳朵听好了。”
“老夫乃是八转大帝,无上天阙仙君,半步圣帝。”
“苍道子。”
“真是大帝???”方乾元睁开双眸,神经没有松懈一毫。
苍道子。
名字挺屌的。
可八转大帝又是什么鬼?
“嘶——”
“这也不像啊?”
他好好打量赤血玉珠,杏瞳上下微转。
连个魂体都没有,还需要寄宿于金丹之内。咋憋屈成这样?最起码,也得有个形体才对。
秀眉缓缓下垂,嘴角轻嘶。疑惑,嫌疑交织。
他靠着树背,怀疑道:“你真是大帝?”
珠子微微怒道:“那还有假?若不然,老夫如何能够殁灭这系统妖魔。”
方乾元一想,有点道理。
可是,堂堂大帝,为何在自己面前这般委曲求全?不像啊。
珠子沉声一顿,快速飞到他眉心前。
“小友,可愿拜老夫为师?”
方乾元抬头一顾,怎想什么来什么?
刚才还想着,这老登会不会来“收徒”这一出。
他难为情道:“这个拜师的话...就算了吧?”
还不失优雅的笑了笑。
修身界的徒弟,一直是个高危职业。
更别提,师傅还是一抹孤魂。
再从刚才种种照顾来看,还有那炽热的语气,心拔凉拔凉的...
珠子感觉,有些被小瞧了,越是强调道:“你可知道,这八转大帝意味什么嘛?”
“再上一步,永生不灭。”
“有老夫指导,依小友的天赋,这区区大帝未尝不可一探呐。”
话语最后,掺杂越发慈蔼的笑嗓。
方乾元咕咚咽口水唾沫,胆寒几分。
剔透珠体,血光闪耀。表面红气蒸腾,刻痕徐徐旋转。
感觉邪性的很。
“小子我不是修仙的材料,就不劳苍老爷爷费心。”
比起当肉舍,还是搂起大小老婆热炕头比较有盼头。
他抱拳道:“明日,咱们各奔前程,就此别可好?”
早已没有当初嚣张劲儿。
珠子不死心,继续碎碎叨叨。
方乾元佯装睡觉,捂住双耳。
暗想忍一晚上就好。
夜畔潺潺如雨,珠子不依不饶。
他无奈煎熬到天亮。
一晚上倒也平安,周围有个村庄,附近少有野兽出没。
跃下树,轻步触地,异常娴熟。
身法垂练十多年,早已经炉火纯青,没半点颠簸。
他秀眉微醺,眼眶围着一圈韵尘。
哈口气,便朝碎石大路走去,想着问问村里人,找找回家的路。
“小家伙,你且听老夫说...”珠子环绕在耳畔,一红一闪。
“别说了。”
方乾元咬着牙道,伸手抓起珠子,就往外怀里塞。
这小逼玩意儿,比蚊子还烦人,吵一晚上。
关键是丢吧,还特么会飞回来...
无语至极!
“再他妈狗叫,这辈子也别想收老子为徒。”他垂头威胁,鼻喘粗气。
效果拔萃,珠子安静如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