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林昭裹着褪色的灰布衫蹲在柴房角落,指腹反复摩挲着腰间鼓起的布包。
布包里装着他凌晨从药田新收的龙须草,叶片上还凝着空间里特有的雾气,沾在指尖凉丝丝的。
“得赶在黑市开卯前炼成粉剂。”他扯下破布衫的下摆,将龙须草碾成碎末,又摸出半块缺角的瓷片当药杵。
三年前在青岚宗丹房当杂役时,他偷学过基础炼药术,那时总被师兄们骂“废脉也想碰灵草”,此刻倒成了救命本事。
碾碎的草末泛着淡青色,混着他从药田里顺来的赤焰花灰烬,在瓷碗里渐渐凝成糊状。
林昭盯着那团糊状物,喉结动了动——这是他第一次用武库资源炼药,若失败,今夜怕是连黑市的门都进不去。
“成了。”他捏起一小撮粉末凑到鼻端,青草香里裹着丝若有若无的辛辣,和记忆中丹房里疗伤药粉的气味分毫不差。
布包重新系紧时,他摸到贴胸的玉牌,触手温凉,像在给他底气。
楚州黑市藏在城南破庙后的密巷里,林昭跟着几个挑担的贩子绕了七道弯,才看见两盏写着“万宝阁”的灯笼在墙根摇晃。
巷口站着个袒胸露乳的大汉,腰间别着柄锈刀,见有人来便粗声问:“带货还是买货?”
“买药。”林昭掀开布衫下摆,露出藏在腰间的灵石——那是他前日在乱葬岗挖出来的,巴掌大一块,内里流转着细碎的光。
大汉的眼睛立刻直了,伸手要抓,却被林昭侧身避开。“规矩我懂。”林昭压低声音,“只问消息,不碰货。”
大汉舔了舔嘴唇,让出半条路:“最里间的‘回春堂’,老周头专收天陨之战的旧物。”
回春堂的门帘是用褪色的虎皮做的,林昭掀开门帘时,霉味混着药材香劈头盖脸砸过来。
柜台后坐着个干瘦老头,正用镊子拨弄着半块焦黑的甲片,听见动静也不抬头:“要丹方?
要灵植?
还是要......“
“找参与过天陨之战的老药师。”林昭把灵石拍在柜台上。
老头的镊子“当啷”掉在案上。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里闪过精光,手指却虚虚护在甲片上:“这东西,够买三条人命的消息。”
“我只要人在哪。”林昭的拇指压住灵石边缘,“多一个字都不要。”
老头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响,突然抓起灵石凑到烛火下。
火光照得灵石里的光纹流动,像活了一般。“城西枯井巷,第三棵老槐树下有个地洞。”他迅速把灵石塞进袖筒,“不过......”
“不过什么?”林昭的瞳孔缩成针尖。
“最近有三拨人去寻他。”老头压低声音,“青岚宗的,玄冰阁的,还有个穿墨绿绣金衫的,身上带着化罡境的气势。”
林昭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转身时碰翻了脚边的药筐,几株干枯的曼陀罗滚出来,在青砖上发出细碎的响。
回到藏身的破庙时,月亮已经爬到了屋檐角。
林昭摸向窗台的位置——他走时在砖缝里塞了根草茎,此刻草茎断成两截,切口齐整,分明是被人用内力震断的。
“果然。”他蹲下身,借着月光扫过床板。
铺着的稻草明显被翻弄过,最里层的药典残页原本压在三块碎砖下,现在碎砖的位置偏移了半指。
床脚的破碗下压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刀尖刻的:“识相就束手就擒。”末尾画了个歪倒的“楚”字——是楚云飞的手笔。
那家伙在青岚宗外门时总爱学内门弟子写字,偏生手笨,每个字都像被牛踩过。
林昭把字条捏成碎片,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三年前在演武场,楚云飞举着“赃物”玄铁冲他笑,说“师兄早看出你不是好东西”,那时他还以为这外门弟子只是被吴崇文当枪使,现在才明白,有些人的恶是刻在骨头里的。
“既然要演,就演全套。”他摸出怀里的迷魂草——这是今早药田刚解锁的新区域里长出来的,叶片上泛着诡异的紫斑。
按照武库提示,将草汁混着露水蒸成雾剂,能让凝气境以下的武者昏迷半个时辰。
枯井巷的老槐树在月光下投出巨大的阴影,林昭贴着墙根摸到第三棵树,故意踢到块碎石。“咔啦”一声,巷口的黑影动了。
“林昭!”楚云飞从墙后跳出来,手里举着柄短刀,刀身映着月光泛着冷光,“你还真敢来——”
话音未落,林昭手腕一抖,袖中的瓷瓶裂开条细缝。
淡紫色的雾气像蛇一样窜出去,裹住楚云飞的脸。
那外门弟子愣了愣,短刀“当”地掉在地上,手扶住树干直晃:“你......你使了什么妖法......”
林昭上前一步,扣住他的手腕反剪到背后。
楚云飞的脸涨得通红,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嘴里含糊不清地骂:“吴长老说......说你身上有宝贝......抓住你......升内门......”
“吴崇文派了多少人?”林昭捏着他的腕骨,指尖微微用力。
“三......三个化罡境!”楚云飞疼得额头冒冷汗,“还有......还有执法堂的周统领......说要把你......把你碎尸万段......”
林昭的呼吸陡然加重。
化罡境高手,就算他有药田资源,现在锻体七境的修为也根本不够看。
他扯下楚云飞的腰带,把人捆在槐树上,又塞了团破布进他嘴里。
“对不住了。”他拍了拍楚云飞的脸,“你这条命,暂时还不能交出去。”
月上中天时,林昭背着昏迷的楚云飞钻进城郊的野山。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领口,他摸出怀里的玉牌,能清晰感觉到里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武库在回应他的急切。
前面的山坳里有个隐蔽的山洞,洞口爬满野藤。
林昭弯腰钻进去,把楚云飞扔在干燥的草堆上。
月光从洞顶的裂缝漏下来,照在楚云飞青肿的脸上,他突然想起李小满今早留的字条,字迹还温着,像团小火苗在他胸口烧。
“得赶在吴崇文的人找来前,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林昭摸出药田里新摘的灵草,在石台上碾碎。
草汁混着露水,散发出清甜的香气——这是专门给楚云飞调配的,能让他醒得更快些,也能让他的嘴更松些。
洞外的野藤被夜风吹得沙沙响,林昭望着熟睡的楚云飞,指腹轻轻抚过腕间凸起的锁脉钉。
那些曾经刻在他骨头里的“废”字,此刻正随着武库的震动,一点点裂开,露出下面翻涌的、滚烫的、属于林昭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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