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挟着寒意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老街的青瓦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季念安抱着修改后的设计稿,在工地铁门前踌躇不前。远处的老宅在雨幕中若隐若现,脚手架上的安全灯在雨雾里晕染成朦胧的光斑。
这么晚了,还来工地?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季念安浑身一僵。程叙撑着黑伞出现在雨幕里,深色西装肩头洇着大片水痕,显然是匆匆赶来。他将伞倾向她这边,伞骨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进去说。
工地工棚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程叙拧亮应急灯,昏黄的光晕里,他的侧脸被切割出锋利的轮廓。季念安把设计稿摊在沾满水泥灰的桌子上,图纸边缘被雨水浸得发皱:这是结合你给的资料重做的方案,保留了老宅的核心结构,又加入了现代化改造...
坐。程叙打断她,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带着体温的羊毛织物裹住她冰凉的肩膀,雪松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从储物柜翻出两条毛巾,一条递给她,一条随意擦了擦头发:先暖暖,别感冒。
季念安攥着毛巾的手指微微发抖。工棚外,雨势愈发凶猛,铁皮屋顶被砸得咚咚作响。她看着程叙蹲下身调试电暖器,衬衫领口露出半截锁骨,记忆突然闪回大学时代——那时她发烧在宿舍昏睡,也是这样醒来就看见他守在床边,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
为什么突然帮我?她轻声问。
程叙动作一顿,直起身时带倒了工具箱。金属碰撞声里,他弯腰捡拾零件,声音闷在胸腔里:七年前,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了整夜。他的手顿在一枚生锈的铁钉上,从天黑等到天亮,直到许明远的车开过来接你。
季念安的呼吸停滞。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躲在窗帘后看着程叙被雨水浇透的身影,咬着嘴唇攥紧手机——当时父亲的债主正举着菜刀堵在老家门口,她连哭都不敢出声。
我看到你笔记本里画的建筑草图,程叙继续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看到你在图书馆偷偷看我的样子,我以为......他喉结滚动,所以当我看见你上了别人的车,我告诉自己,是我误会了。
工棚里静得能听见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的声音。季念安的眼眶发烫,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当年许家公子来找我,说只要你离开程叙,他就能帮你爸还清债务......那时她才知道,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设计的局。
我爸公司破产,债主逼得太紧。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许明远说只要我陪他演场戏,就能救我爸。我没有别的办法......
程叙猛地抬头,应急灯在他眼底映出细碎的光。七年前那个倔强转身的少女,此刻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露出藏了七年的伤口。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咖啡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原来不是婚戒,而是困住她的枷锁。
后来呢?他听见自己问。
后来我退学打工,用三年还清债务。季念安低头看着程叙的西装外套,纽扣上还沾着她的发丝,我不敢联系你,我怕你知道真相会更看不起我。
工棚外炸响一声惊雷,程叙下意识伸手将她护在怀里。季念安撞进他温热的胸膛,听见剧烈的心跳声混着雨声,震得耳膜生疼。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
你能做什么?季念安抬头,眼泪终于落下来,你那时只是个穷学生,而许家......
所以你就选择一个人扛?程叙捧住她的脸,拇指擦去她的泪水,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看到你的珠宝作品出现在杂志上时,我多希望能当面问你一句,当年为什么要走。
季念安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程叙的吻封住了所有话语。这个吻带着七年来的思念与不甘,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皮肤。工棚里的电暖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混着雨声,将这一刻的悸动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程叙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轻声说:我会保住老宅,用我们的方案。
季念安一怔:我们?
你的珠宝,我的建筑。程叙拿起她的设计稿,指腹抚过图纸上手绘的桂花树,就像你说的,让历史与现代对话。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次,换我不会再放开你。
雨不知何时小了,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季念安靠在程叙怀里,听着他讲述这些年的故事——他如何从实习生做到知名建筑师,办公室里为何摆满她的珠宝画册,甚至连她每次新品发布的时间,他都记在日程本上。
其实我早就认出你了。程叙把玩着她的发丝,在咖啡馆第一次见面,你转身时,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茉莉香。他低头轻笑,和七年前图书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工棚外,雨彻底停了。月光穿透云层,在老宅的飞檐上镀了层银边。季念安望着窗外,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有些缘分,兜兜转转还是会回来。她握紧程叙的手,终于明白,所有的等待,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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