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渐渐浸染了临安城的大街小巷。醉仙楼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然而后厨内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林昭倚在斑驳的门框上,看着阿福挥舞着锅铲翻炒菜肴,听着苏婉在一旁有条不紊地配菜,心中的忧虑如潮水般翻涌。
方才陆明玥现身吓退漕帮之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女子眼神中的锋芒和周身散发的威压,让林昭不得不警惕。他深知,陆家绝非善类,此番退去不过是权宜之计,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预示着更大的危机。
苏婉动作娴熟地将切好的菜码放整齐,一抬头便撞见林昭紧锁的眉头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她解下围裙,走到林昭身边,声音轻柔却带着关切:“林昭,你是不是有心事?”
林昭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中满是凝重:“苏婉,陆家这次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陆明玥的出现看似帮了我们,可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我总觉得,更大的阴谋在暗处酝酿。”
苏婉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如水,她将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手,说道:“其实,天机盟那边也有消息传来。陆家最近动作频繁,他们似乎在和朝廷某位位高权重的官员暗中接触。听说,他们想借着官府的势力,扩大生意版图,涉足更多的行当。一旦让他们得逞,整个临安城的生意场恐怕都要被他们掌控。我们必须早做打算,否则……”她的声音渐渐低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话音未落,阿福猛地将手中的锅铲重重地拍在灶台上,“哐当”一声巨响,惊得后厨众人纷纷侧目。他满脸通红,义愤填膺地说道:“怕他们作甚!与其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他们来算计,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给陆家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说着,他撸起袖子,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林昭看着阿福冲动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阿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福,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这份心意我懂。但陆家势力庞大,又和官府有所勾结,我们不能冲动行事。冲动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们必须冷静下来,从长计议,找到一个既能化解危机,又不会让我们陷入险境的办法。”
阿福听了,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明白林昭说得在理,只好泄了气般地垂下头,小声嘟囔着:“那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动挨打吧……”
后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炉灶中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格外清晰。林昭望着跳动的火苗,思绪万千。陆家的野心昭然若揭,而他们现在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稍有不慎便会被滔天巨浪吞噬。
灶膛里的火苗突然窜起半尺高,将林昭映得忽明忽暗。他望着铁锅腾起的袅袅白烟,仿佛看到陆家宅邸内明灭的烛火,无数密信正从那里发往京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醉仙楼初成时,众人在残垣断壁上挂起匾额的场景——阿福扛着梯子摔了三次,苏婉绣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时的朝阳也是这样洒在每个人脸上。
我们不能输。林昭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他转身看向案板上堆叠整齐的新鲜食材,水灵的青菜、泛着油光的鲜肉,每一样都凝结着伙计们起早贪黑的辛劳。醉仙楼不只是座酒楼,它是这群无依无靠之人在临安城扎下的根,是用血汗浇灌出的容身之所。
苏婉将一盏凉茶轻轻推到他面前,青瓷碗底沉着几片薄荷叶。陆家这次志在必得,她指尖摩挲着碗沿,听说他们准备在城西码头建漕运粮仓,若与官府勾结成功,整条运河的货运都要改姓陆。话音未落,后厨木门突然被撞开,送菜的小厮跌跌撞撞冲进来:不好了!陆家的人在醉仙楼门口贴告示,说我们后厨用的是死猪肉!
阿福抄起案上的菜刀就要往外冲,被林昭一把拽住。少年的手腕在对方掌心剧烈颤抖,像是随时会化作出鞘的利刃。现在出去正中下怀。林昭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目光扫过后厨角落堆满的账本与食材进货单,突然想起天机盟曾提及的那位神秘官员——据说此人最爱吃醉仙楼的松鼠鳜鱼。
他的目光渐渐锐利,抓起墙上的算盘快速拨动:苏婉,你连夜去拜访城西的老渔翁,就说我们愿出双倍价钱包下他每日的鲜鱼;阿福,带着兄弟们把后厨卫生彻查三遍,所有食材都要贴上标签写明进货日期。算盘珠子撞出清脆声响,林昭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既然陆家要玩阴的,我们就把台面擦得比明镜还亮。
夜色渐深,醉仙楼后厨依然灯火通明。林昭望着窗外陆家宅邸方向若隐若现的灯火,将一张写满字迹的宣纸折好塞进怀中。
夜风卷着碎叶扑在后厨窗棂上,林昭将写满计策的宣纸又紧了紧。灶火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跳动着炽热的光。醉仙楼的灶台不仅是烹饪佳肴的地方,更是这群底层人在临安城立足的根本。每一把炒勺的挥舞,每一缕飘散的饭香,都凝聚着伙计们对安稳生活的渴望,承载着他们对未来的憧憬。那些被陆家欺压的摊贩,那些被断了生计的手艺人,此刻仿佛都站在他身后,无声地注视着、期盼着。
他走到后厨门口,望着街道上零星的行人。陆家的势力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着整个临安城。商铺要向他们交保护费,码头的货物得经过他们的手,就连普通百姓的营生,也随时可能被他们以各种借口破坏。酒楼里的食客们觥筹交错,却不知自己享受美食的同时,背后是多少人在陆家的阴影下艰难求生。
林昭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刺破掌心。陆家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是单纯的商业竞争,而是对这座城市秩序的破坏,对无数人生活的践踏。他想起白天听到的消息,那些因为拒绝屈服于陆家而被迫关门的小店,店主们绝望的神情;想起被陆家打手欺压的老人,颤抖着哭诉的模样。这些画面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这一战,不仅是为了醉仙楼的灶台。”林昭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望向陆家宅邸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却透着阴森的气息。“更要撕开这笼罩临安城的黑幕。”他暗暗发誓,要让陆家的恶行大白于天下,要让这座城市重新恢复往日的生机与安宁。
他转身回到后厨,看着忙碌的伙计们。阿福正哼着小调切菜,苏婉仔细地检查着食材,其他人也都各司其职,为明天的生意做准备。这一刻,林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要守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守护住大家的希望。哪怕前方荆棘遍布,哪怕对手强大无比,他也绝不退缩。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后站着的,是无数渴望光明的人。而他,就是那个要为他们撕开黑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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