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梆子刚敲过，陈玄踩着青石板往平安坊外走。
怀里的黄符被体温焐得发烫，像块烧红的炭——昨夜那截焦黑符纸边缘，隐约能看出“永镇”二字。
“小玄子又要巡夜？”王伯端着茶碗从门里探出头，“昨夜那仗打得漂亮，李家那混球今天出门都绕着平安坊走！”
陈玄笑了笑，把铜锣往肩上提了提。
他没说的是，昨夜送柳如意到医馆后，他绕着洛阳城走了七遍，每过一条暗巷，掌心的青铜印就发烫一次——像有根细针扎着他，非要他再去事发地看看。
残月下的巷子比昨夜更静。
陈玄站在红轿曾停的位置，鼻尖突然窜进一股腥甜气——像腐烂的桃花混着铁锈，是妖邪残留的气。
他指尖抵在胸口，青铜印应声浮出掌心，“镇”字金光流转间，眼前景象突然扭曲。
青石板上的水洼裂成蛛网，墙根的苔藓褪成灰白，连屋檐下的灯笼都变作半透明的虚影。
陈玄瞳孔微缩——整座巷子竟被一层淡紫色幻术笼罩，就像块蒙尘的玉，擦去灰才显真容。
“好手段。”他低声呢喃。
上回镇压狐妖时，那妖物只能变个影子吓人，能把整条巷子都裹进幻术的，能力可要比狐妖大得多。
掌印轻轻一旋，金光如刀一般割开了迷雾。
墙面上骤然浮现出暗红色符文，歪歪扭扭像野兽抓痕，其中一个“囚”字格外醒目。
陈玄凑近细看，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些符文的纹路，和他之前去过的太学地下，那道昆仑残阵的刻痕，竟有几分相似。
“陈更夫好雅兴啊。”
阴恻恻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陈玄转身，正看见柳如意被两个家丁架着胳膊拖进来，她腕上的草绳早被扯断，发间沾着碎草，见着他时，柳如意眼睛瞬间亮起来：“陈大哥！”
“柳姑娘。”陈玄应了一声，目光越过她落在后面的人身上——李世勋穿着月白锦袍，腰间玉牌晃得人眼晕，
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青衣男子，眉骨上有道刀疤，正摸着下巴打量他。
“这是上次没被教训过，想亲自体验体验”陈玄握紧铜锣，青铜印在掌心发烫。
“哼，少贫嘴，这是我请的云无影先生。”李世勋斜着眼露出一抹坏笑，“云先生说了，你昨夜施展的那点小手段，不过是幻术障眼法。”
他伸手捏住柳如意下巴：“你不是能打么，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从云先生的幻境里救人。”
青衣男子云无影忽然抬手结印，指尖泛起幽蓝微光。
陈玄眼前的巷子瞬间化作一片浓雾，将所有人都包裹在其中，能见度不足三米。
他听见柳如意的尖叫声被闷在雾里，李世勋的笑声像从地底冒出来：“臭打更的，就你这贱命也想翻天，我李家的狗都比你金贵！“
“聒噪。”陈玄低喝一声。
掌心的青铜印突然暴涨三尺，“镇”字虚影带着雷鸣砸下，浓雾瞬间被撕开一道裂缝。
云无影脸色骤变，转身要跑，却被印力余波扫中胸口——他踉跄两步，嘴角渗出黑血，显然用了邪术。
“幻境破了！”柳如意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陈玄顺着声音冲过去，铜锣往地上一磕，“当”的巨响震得李世勋家丁捂住耳朵向后退。
他抄起个木棍反手一抡，正砸中架着柳如意的家丁膝盖，那人惨叫着跪倒，柳如意趁机扑进他怀里。
“你没事吧。”
“没事。”
陈玄又举起了铜锣当盾牌，迎着后扑上来的家丁撞过去，青铜印在头顶盘旋，每砸下一次就有个家丁瘫软在地。
“跑！”李世勋见势不对要溜，却发现巷尾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了那里。
“陈玄，你敢打我，你会后悔的，我可是李家世子……”
李世勋色厉内荏的威胁还不等说完，迎接他的拳头已经对着他的身体落了下来。
“啊——啊——”
惨叫声不停。
“别打了……别打了！“李世勋缩在墙根，锦袍被扯得乱七八糟，脸上肿起五个指印，“我错了，我给柳家赔银子！”
陈玄一脚踩住他手腕，印子压在他喉结上：“银子，不光赔银子，还要你上门赔礼道歉。”
他从怀中取出昨夜捡到的半张黄符：“还有这符，你从哪弄的？”
李世勋浑身发抖：“我...我买的！云先生说能镇邪！”
云无影靠在墙上咳血，突然阴恻恻笑起来：“想知道，你自己去查啊，别以为这就完了？昆仑残阵...嘿嘿...”
“燥耳！”陈玄反手就是一铜锣，敲得他昏死过去。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平安坊的百姓陆续出门。
王伯挑着菜担路过巷子，被满地呻吟的家丁惊得差点摔了筐：“小玄子，这是...”
“李家的狗，自己摔的。”陈玄对着柳如意道，“去医馆看你爹吧，我在这守着。”
“哎！”柳如意高兴的跑远了。
王伯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听茶棚老张说，最近太学那边总闹怪声，该不会又要出来妖怪作祟吧。”
“王伯，别瞎想，哪里来的那么多妖怪。”陈玄望着渐亮的天，掌心的青铜印缓缓缩回去。
巷口传来卖早点的吆喝声，几个孩童蹲在墙根看符文，其中一个指着“囚”字喊：“这好像我家老黄狗挠的！”
陈玄摸了摸怀里的黄符，又摸了摸掌心的印。
他知道，今夜的事不过是个开头——那些藏在迷雾里的，更多的谜团已经将他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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