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啊,你太冲动了。”
“当年你是天才,或许有此资本,可如今……唉!”
胡青则板着脸孔,语气严厉。
“枫余烬!你可知,你今日之言行,会给我枫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若非看在你父亲面上,我等岂能容你如此放肆!”
“还想当玄天阁阁主?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
一句句指责,如同冰冷的箭矢纷纷射向枫余烬。
枫余烬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这些所谓的长辈,他的族人。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失望、愤怒,以及深深的鄙夷。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人,三年前将他捧上云端,三年后,又毫不留情地将他踩入泥潭。
“说完了吗?”枫余烬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这是什么态度!”枫亦初怒不可遏。
“父亲,”枫余烬看着他。
“我自己的路,我自己会走。”
“多谢各位长老的教诲,余烬心领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疏离。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转身便欲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大殿。
“站住!”
身后传来枫云舒的声音。
枫余烬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枫云舒迈着优雅的步子,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争吵都与他无关。
他走到枫余烬身边,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二弟,方才之事,是大哥不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歉意,仿佛是真心实意。
“那柄断剑……大哥不是故意的,一时失手,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枫余烬能感觉到,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看似轻柔,却加重了力道。
枫云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却陡然加重了几分。
“砰、砰。”
那两下,如同拍在坚硬的石头上,让枫余烬肩头微微一沉。
“一年之约,我相信你。”枫云舒的声音依旧温和。
“莫要辜负了父亲和家族的期望。”
说完,他松开手,脸上笑容更甚,对着枫亦初和几位长老微微躬身。
“父亲,各位长老,云舒先行告退。”
然后他摇着折扇,施施然地走出了大殿,背影潇洒。
大殿内,枫亦初看着枫云舒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枫余烬,脸色铁青,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其余长老也是摇头不语,气氛沉闷。
枫余烬缓缓转过身,看着枫云舒消失的方向。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但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在他垂下的衣袖遮掩下,他对着枫云舒的背影,悄然竖起了一根中指。
装什么装!
枫余烬心中冷笑。
你那点伎俩,真当小爷我看不出来?
一时失手?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
枫云舒,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殿内众人复杂的眼神,径直迈开脚步向殿外走去。
枫余烬回到自己那略显简陋的房间,与主殿的奢华形成鲜明对比。
他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
“了不起。”
脑海中,剑灵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
“在那等威压之下,还能面不改色,甚至定下一年之约。”
“小子,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有几分底气。”
枫余烬嘴角微微上扬,习惯性地道。
“侥幸而已。”
随后又说道。
“底气?若无底气,又怎敢与那沈天叫板?”
“哦?”剑灵轻笑,“那你倒是说说,一年之后,你真有把握胜过那沈清秋?”
“她可是一境巅峰,随时可能迈入二境。”
“玄天阁的圣女,修炼资源远非你能比。”
枫余烬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这不是有前辈您在吗?”
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戏谑。
“我老老实实抱紧您这根来自上古的大腿不就行了?”
“隔壁姓萧的说过,奇遇之后当蛰伏,然后一鸣惊人。”
剑灵沉默片刻,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我虽能助你,但修行终究是你自己的事。”
“我如今只是一道残魂,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想赢她,还得靠你自己实打实的修炼。”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稳固境界,而后……引气入体。”
“噗。”
枫余烬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他猛地咳嗽几声,脸上满是错愕。
“引气入体?前辈,您没开玩笑吧?”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空气,仿佛剑灵就在那里。
“我现在可是堂堂二境圆满!货真价实!”
“引气入体,那不是凡人初踏修行路,连一境都未入才需要做的事情吗?”
剑灵声音依旧平静:“我不会错。”
“总之,你先尝试运转功法,看看能否吸纳天地灵气。”
枫余烬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自三年前修为尽失,丹田气海一片死寂。
是剑灵出现,助他重塑经脉恢复修为,甚至一举冲上二境圆满。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好,我试试。”
枫余烬盘膝坐到床上,五心向天,开始运转剑灵传给他的无名功法。
这功法玄奥无比,远胜枫家祖传功法。
以往运转之下,天地灵气便会蜂拥而至,融入气海。
一息,两息。
一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
枫余烬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体内的灵力依旧是二境圆满的程度,奔腾不息。
然而,无论他如何运转功法,都无法从外界吸纳一丝一毫的灵气!
“怎么……怎么会这样?”
枫余烬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身灵力的存在,却无法吐纳新的灵气。
这就像一个水缸,装满了水,却失去了进水口。
缸里的水再多,也总有用完的一天!
“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枫余烬急切地在心中呼唤。
“为何我无法引气入体?我的气海……”
“寻常修士,气海初开,便能引气入体,纳天地灵气为己用。”
“你虽有二境圆满的修为,但这修为似乎是……无根之萍。”
“我之前助你恢复,并未真正修复你的根本。”
“你的丹田气海,依旧……也许是……”
剑灵的话语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就在这关键时刻。
“咚咚咚!”
“余烬哥!余烬哥!你在里面吗?”
一道略显急促的少女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枫余烬一怔,是枫澈。
他迅速收敛心神,压下心中的惊疑。
“我在,澈儿,稍等。”
他起身,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衫,平复了一下呼吸。
剑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此事蹊跷,待会儿再与你细说。”
“你这小女友倒是来得巧。”
枫余烬心中无奈,却也只能暂且放下。
他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枫澈俏生生地站着,小脸带着焦急。
她见枫余烬开门,似乎松了口气,但目光触及他盘膝而坐的床铺,以及他额角的细汗,又有些局促。
“余烬哥,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修炼了?”
她声音细细的,带着歉意。
“我方才见你回来,就……”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是直接闯过来的,连忙补充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枫余烬看着她不安的模样。
“没事,澈儿。”他温和一笑,“我刚修炼完毕。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枫澈咬了咬下唇,大眼睛里闪烁着担忧。
“余烬哥,刚才……刚才在大殿上,沈阁主他们……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有没有对你……对你做什么?”
她显然还是放心不下。
枫余烬摇了摇头。
“放心吧,能有什么事。”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无非就是当众宣布了一下,一年之后,解除婚约罢了。”
他不想让枫澈为自己担心太多。
枫澈听到他的回答,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她似乎没想到枫余烬会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解除婚约……就只是这样吗?
她明明听到了族中子弟私下议论,说枫余烬顶撞了沈阁主,还定下了一年之约,要与沈清秋比试。
“就……就这样?”枫澈有些难以置信。
“嗯,就这样。”枫余烬点头,不想多谈。
枫澈看着枫余烬平静的脸庞,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些什么。
但最终,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那……那没事就好。”她低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匆匆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离去,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枫余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
他感觉得到,枫澈似乎有什么心事。
枫澈低着头,快步走在回廊上。
她的心绪很乱。
解除婚约?余烬哥说得轻巧。
可她分明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一年后的比试……如果余烬哥输了,婚约固然解除,但枫家的脸面,也将被他彻底丢尽。
他会成为整个青州城的笑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妄图挑战玄天阁圣女。
到时候,族中那些长老,恐怕更不会放过他。
枫澈的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可如果……如果余烬哥赢了呢?
那退婚之事自然作废,他依旧是玄天阁圣女沈清秋的未婚夫。
枫家的脸面不仅保住了,反而会因此大涨。
所有曾经嘲笑他、鄙夷他的人,都将闭上嘴巴。
这本该是她希望看到的结局。
余烬哥能重新振作,重拾天才之名。
可是……
枫澈咬紧了嘴唇,为什么……为什么她心底深处,反倒隐隐希望枫余烬输掉那场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