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小红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又捂住了嘴,把姜梨拉到了院子的角落里,声音也压低了。
“你昨天昏过去眼看要死了,少爷不是把你送去医馆救治了么,所以后面的事你不知情。
我也是听人说的,少夫人是被小少爷推下去的。”
乐意侬被施禛成推下湖在姜梨的预料之中,施景天撒谎说送了她去医馆,这句对姜梨来说才是有效信息。
原来她“搞砸”的是这么一个如意算盘。
府里正值大丧,谁也不会在意她一个下人的死活,等过几日事情过去了,再和家里说她没救过来,已经发送了。
她一个自卖自身的孤儿,没有人会去追究她的去向,连乐意侬的姑母那边都可以用这样的说辞打发掉,就说她因忠心护主,而不幸丧命,谁还会追着非要看她的尸身不成?
然后施景天都不用通过乐意侬,就可以把她囚禁在那宅子里,想起来过去玩弄一二,哪日玩腻了往庄子上一扔,连通房的资格都用不着为她争取。
一天之内死了两个儿子,他竟还有心思动这个脑筋算计她,这人真的是已经从里到外烂透了。
姜梨又问:“小少爷为什么要那么做?少夫人又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小红原本不是个嘴碎的人,这两人府上变故太大,她实在想找个人说说话发泄一下,才趁着这会儿院里没人,拽着姜梨说了这么多,已经说到这儿,干脆就把听到的都跟姜梨说了出来:
“昨儿个小少爷在湖心栈道上和少爷起了争执,好像是要抢一个什么坠子。少爷不给,小少爷说那是他的东西,还骂了少爷。
大除夕的,府里来了那么多贺岁的亲友,少夫人怕事情闹大了丢人,亲自过去劝,谁知小少爷见着少夫人疯的更厉害了,一下就把人推到了湖里。
少爷一生气,就去掐小少爷的脖子,想把人制住,又喊了人去救少夫人,谁知那栏杆突然折了,小少爷就这么着也落了水。
等会水的人赶过来,两个人都沉下去了。”
这过程和姜梨猜想的大差不差。施禛成死的倒也算痛快,乐意侬和施景天可不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她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乐意侬救上来,就是为了确保她死之前务必尝尽世间报应苦果。
死的容易是福报,她不配拥有福报。
之前她好奇过,要是让施景天对上施禛成,谁更有胜算,如今有了结论。
姜梨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开始自责起来:
“都怪我,去的太晚了,要是早点把少夫人救上来,也许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的。”
小红拉着姜梨的手,朝着院外左右瞧了瞧,确认了周围没旁人,才用手拢在嘴边小声的和姜梨说:
“你也别太苛责自个儿了,昨儿个大夫都说了,也不全是因为落水。
大夫说少夫人年幼时用了太多五石散,伤了根基。孕期又不遵医嘱常常偷着饮酒。这一胎就算是熬到足月落生,也不见得能全须全尾儿的生下来。又因掉进湖里身体遭了大寒,以后怕都难再有孕了。
我和翠柳就是因为没能劝阻少夫人饮酒才挨的打。
你冒死救了少夫人,大约是不用挨打了。我觉着我牙都被打倒了,现在整个脸都是木的。”
姜梨和小红在院里小声说话,院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姜梨在么?”
吓了两人一跳。
姜梨走出院外,看到了陈清言。
这里是内宅,外男是不该到这儿来的,这个陈清言好不守规矩。
“这是千年人参,用你们小厨房煎了给你们少夫人服下,补气的,好得快些。”
姜梨打量着陈清言,不知该不该接着,没有贸然伸手。
陈清言手里装着人参的锦盒就这么拿在他手里,悬在空中僵持着,最后是小红从她身后挤了出来,从陈清言手里接了人参,福了福道谢:“奴婢替主子谢谢陈二少。”
陈清言走之前看了姜梨一眼。
刚刚他试探过施景天,他虽然嘴上推脱不愿意承认,可他和这小丫鬟之间绝对不清白。
【这丫鬟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竟敢在阿意孕期勾引男主人】
【若真是施景天的新宠物,也该想法子带出来让大家共赏,怎能一个人在家里吃独食。】
【定要让她尝一尝爬床的苦头,给阿意出口恶气。】
今日能听到陈清言的心声,姜梨一点也不意外,他既对她起心动念,却还要扯一张为了乐意侬出气的大旗来自欺欺人。
其虚伪和下作还不如坏在明处的施景天。
同样都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的人,乐意侬就得用千年人参养着,她就活该被这些畜生当成宠物一样侮辱亵玩,这个世道如此没有天理,她只能自己上天入地讨个说法。
姜梨目送陈清言离去,双手搅着衣袖的料子,思考着若是施景天真的要把她带出去送给这些人玩乐,到时候她该如何应对。
刚刚小红的反应也挺奇怪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咱们能随随便便帮少夫人收下吗?
万一少夫人醒了不愿意收怎么办?
少夫人是深闺妇人,刚刚那陈二少可是外男。
要是让少爷知道了怎么办?咱们不是把少夫人给坑害了吗?”
小红白了姜梨一眼,把人拉回院子里。
“之前陈二少就送过,不管多贵重,少夫人都收了。要是没收过,我哪有胆子替主子做主接下这么贵的东西?”
果然如她所猜,即便乐意侬嫁了人,陈清言对她的心思就没歇过。
小红并不知道姜梨在想什么,她今天没忍住说了那么多话,八卦的瘾像是一下子全勾了出来,贱兮兮的追问姜梨:
“倒是你,陈二少怎么会认得你?
从前他都是把东西交给我和翠柳的。
今儿个怎么直接喊了你的名字?”
小红没有用质问的语气,说话的时候脸上眉毛乱飞,话里话外全是戏谑地挤兑。
“我回府的路上碰见陈二少的马车了,他好心带了我一段。”
“你们还同乘一驾马车了?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不然大街上那么多人,怎么就一眼把你给认出来了?
你们不过昨日匆匆见过一回,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勾搭外男了?
想抱上陈二少的金大腿,让他找主子要了你,嫁给他当妾室?”
真是什么时代都不缺傻白甜,跨越阶级的美梦做起来既爽又不要钱。
之前一直觉得翠柳碎嘴,总喜欢抓着姜梨念叨府里的大事小情,姜梨误就以为小红是个沉静的。
没想到,乐意侬的房里没有一个沉稳的,一个比一个爱八卦,甭管是红的还是绿的都像那枝子上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小红要是原本就是这个性子,之前岂不是把她憋坏了。
“我的红姐姐你快收了神通,少看点话本子,陈家二少是什么身份,哪里能看上我?”
小红也忘了脸疼,瞪着眼睛反驳:
“你怎么了?我看你俊得很,咱们府上除了少奶奶,还有哪个比你俊的?怎么就不能让哪家少爷看上收了做妾呢?你那《金簪记》都白看了?”
姜梨脸上羞臊,对小红装作恼了:
“要嫁你嫁,我才不要做什么妾室。府里还办着丧呢,你可别拿我寻开心,当饭作料,小心让主家听见了,还得打你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