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塔内,篝火噼啪作响,火苗舔舐着干枯的冰木,迸溅的火星撞在穹顶又簌簌坠落,在雪戚薇发梢晕开细小的光尘。
跳动的火光照亮她苍白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刺骨的寒风从冰塔缝隙钻进来,卷着细雪扑向火堆,让火焰猛地明灭。
他的眼睛!
好像动了!
在旁边守了一天一夜的雪戚薇跪坐在铺着厚兽皮的冰面上,昏迷时,她几乎将自己的体温都渡给了凤云骞。
此刻见凤云骞苏醒,她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冰蓝色的眼眸中,疲惫与欣喜交织。
“你醒啦?”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沙哑。
“醒了,多谢戚薇姑娘搭救。”
“是你救了我一命。”雪戚薇伸手探向凤云骞的额头,“退烧了。我方才看了,这箭簇上是五步蛇毒,若是我中了那一箭,再见你,就得在奈何桥头等上一段时日了。”
说着,她从火堆旁拿起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鸡腿,油脂顺着焦脆的外皮往下淌:“给你。”
起身的凤云骞望着鸡腿,一时心情复杂。
记忆中,母亲凤倾弦总爱大口啃着烧鸡。
每当他质疑鸡同属飞禽族,为什么要吃它们,母亲总是眼神复杂,嘴里塞满鸡肉含糊回应:“不吃算了,把你的鸡腿给小妹吃,你吃婆婆丁。”
那时,他虽然不情愿,却总把鸡腿让给小妹。
此刻,接过雪戚薇递来的食物,他咬下一口,肉香混着烟火气在口中散开。
真香。
“门外那几个守卫怎么样了?”他咽下食物问道。
“冻不死,给他们吃的了。”她头也不抬地回应。
吃饱喝足,两人起身走出冰塔。
刺骨的寒风瞬间灌来,卷着冰棱如刀刃般刮过面庞。
远处,三个守卫裹着兽皮倚在冰柱旁,看上去像是沉沉睡去。
“真冻不死吗?”凤云骞有些不放心。
“真,你听过哪个雪兽人是冻死的。”雪戚薇苦笑一声,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冰晶,“只是受点皮肉之苦,看样子已经进入冬眠了,等换岗的过来,就能把他们救了。”
“好。”
“这里离雪王宫,还有二十公里。”雪戚薇握紧腰间的匕首,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远方。夜色中,远处的冰原一片苍茫,只有零星的冰塔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要小心暗哨哦。”
一路上,呼啸的寒风裹挟着尖锐的冰棱,如无数把利刃般切割着凤云骞布满伤痕的身躯。
原有的身体恢复能力,在这极北之地,似乎变得格外的差。
他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结痂的伤口被寒风重新吹裂,鲜血渗出,瞬间在雪地上晕开,又迅速被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雪戚薇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狐尾披风解下,紧紧裹在他身上。
狐尾披风带着她的体温,柔软而温暖。
凤云骞本想推辞,却见雪戚薇身上,多了件白色披风。
一路上,没有再遇到暗哨。
终于,雪王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巨大的冰雕宫殿在夜色中散发着冷冽的光芒,宫殿大门高耸入云,上面雕刻着雪族古老的图腾。
凤云骞上前去叫门!
随着一阵沉重的轰鸣声,宫殿大门轰然洞开,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忽然,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冰晶,形成一个牢笼,将凤云骞困在里面!
“啊!”
这牢笼似乎有极强的压力,将凤云骞压倒在笼底!
大殿内,雪王身披五彩冰鳞甲,威风凛凛地站在台阶之上。
他手中的冰封权杖重重杵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整个宫殿似乎都随之震动:“凤族人也配踏入雪境?”
“五叔!”雪戚薇急忙上前,她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内回荡,“十八年前凤族已被灭族,这一切都是虎兽人从中作梗!”
凤云骞强撑着从牢笼中站起,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伤口渗出的鲜血将他染血的雪衣冻成了坚硬的冰甲,行动极为不便。
牢笼散发的极北寒气,若是换做旁人,早已冻成冰雕!
他的眼神无比坚定:“雪王,虎兽人从中作梗,导致两族误会多年。如今凤族仅剩我等寥寥数人,只求能解开误会,重新修好。”
“住口!”一声苍老而愤怒的怒吼打断了凤云骞的话,震得宫殿内的冰柱簌簌落下。
只见雪王身后转出一个独眼雪兽人:“王上,此人定是凤族奸细!当年我亲眼见凤族太子带着虎兽人屠了咱们的冰镇关!”
“来人啊,把这凤兽人碎尸万段,头颅挂在城头冰塔,示众七人,取下做成冰壶,供下人玩耍。”雪王当即下了命令!
“这不是真的!”雪戚薇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挡在牢笼之前:“五叔,这里有误会!”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独眼雪兽人已挥舞着冰刃朝凤云骞扑来。
冰刃闪烁着寒光,带着凌厉的杀意。
眼看冰刃就要刺向凤云骞的胸口,雪戚薇闪身挡了上去!
冰刃扎穿了雪戚薇的左肩,鲜血淋漓!
“五……五叔,这里真的……真的有误会!”雪戚薇强忍着说完,随即头耷拉下去!
“够了!”雪王权杖重重顿地,强大的力量使得殿内气温骤降至冰点,“将这凤兽人押入冰牢,三日后……”
他的目光扫过雪戚薇含泪的双眼,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三日后,召开雪族议会。”
“来人,来医官!快些抢救戚薇!”
几个守卫拽着要冲向雪戚薇的凤云骞,用冰冷的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将他押入了阴暗的冰牢。
冰牢内寒气刺骨,墙壁和地面都是由千年寒冰构成,寒意直透骨髓。
凤云骞被拖进冰牢时,雪戚薇染血的狐尾披风还裹在他身上,残温早已被寒气绞碎。
能千里辨音的他,听着远处传来的慌乱脚步声和雪族医官焦急的呼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锁链与冰面摩擦的声响刺得耳膜生疼,而比这更痛的,是胸腔里翻涌的愧疚——若不是为了护住他,雪戚薇怎会在众目睽睽下被重创?
自己,硬要来见雪王,真的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