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曾是扎在我心头最深的刺。
每当萧翔提起,我便会陷入无尽的自责,认为是自己怀孕时的疏忽,才让安安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甚至觉得对不起萧翔,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孩子,所以才一直默默忍受他愈发过分的行径。
可现在,这些话再也伤不到我分毫。
我的心,随着安安的离去,早已千疮百孔,麻木不堪。
萧翔见我神情冷淡,没有如往常般崩溃,反而有些无措。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竟然缓和下来,指了指随手丢在玄关柜上的一个蛋糕盒子。
“那是给安安的,他最喜欢的芒果慕斯。”
说完,他不再看我,搂着蒙嘉琪,径直走进了主卧。
很快,不堪入耳的调笑和喘息声再次从门缝里隐约传出。
呵,芒果慕斯。
安安从小就对芒果严重过敏,碰一下皮肤都会起红疹。
结婚这么多年,他作为父亲,竟然连儿子最基本的饮食禁忌都不知道。
还大言不惭地说是“安安最爱的口味”。
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精致的蛋糕盒,胃里一阵翻搅。
我转身,毫不留恋地拉开了大门。
门外,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地停在路灯下。
顾承昀,我的学长,此刻正倚在车门边,神色凝重。
“安然,我回来了。”
他得知安安去世的消息,立刻放下了国外的工作,连夜搭乘最近的航班赶了回来。
安安没了,我的魂也跟着去了。
是顾承昀,在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手,帮我处理了安安所有的后事,让我能体面地送儿子最后一程。
他没有多余的安慰,却给了我最需要的支撑。
他说,既然我已经答应入职他的医药公司,他可以马上安排,带我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抱着怀里冰冷的骨灰盒,摇了摇头。
“再给我七天时间,我想带安安……再看看他熟悉的地方。”
顾承昀没有多问,只是沉默地应允。
我捧着安安的骨灰盒,回到了那个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萧翔和蒙嘉琪已经离开了,空气里还残留着陌生的香水味和令人作呕的暧昧气息。
我打开所有的窗户,让冰冷的夜风贯穿整个屋子,吹散那些肮脏的痕迹。
接下来的七天,我开始收拾行李,清理属于我和安安的一切。
这七天里,萧翔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每天晚上,我的手机都会准时收到他发来的信息,永远是冷冰冰的两个字:“值班。”
若是从前,我定会心疼他工作辛劳,会回复长长的一段话,叮嘱他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可如今,我只觉得可笑。
值班?
恐怕是和蒙嘉琪在哪个酒店的大床上“值班”吧。
第七天,我收拾好了最后一个行李箱。
离开之前,我最后一次走进安安的房间。
我抚摸着书桌冰凉的台面,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忽然,我的动作顿住了。
在书桌和墙壁之间那道窄窄的缝隙里,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我费力地将它抽了出来,是一张画。
画纸虽有些褶皱,还是看得出被珍藏了许久。
稚嫩的笔触,画着蓝天白云,草地上站着三个人。
那是安安心中,最渴望的一家三口。
一个大大的笑脸代表妈妈,一个小小的笑脸紧紧挨着妈妈,那是安安自己。
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稍远的地方,脸上没有表情。
那是他心目中的爸爸。
即便是在孩子纯真的画里,也下意识地流露出了父亲的疏离。
安安以前很喜欢画画,总说长大了要当个画家。
因为萧翔忙,父子俩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
安安便将所有的思念之情都倾注在画笔下,一有机会就拿着自己的画作,想和萧翔分享。
可每一次,换来的都是萧翔的敷衍。
渐渐地,安安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他不再缠着萧翔分享,画也画得少了,画好的也都悄悄藏了起来。
就像这张画一样,藏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我看着画上那个孤零零的白大褂小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然后,我用力将画纸撕开。
我把代表我和安安的那一半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连同这个空荡冰冷的房子,都留给萧翔吧。
我拉着行李箱,关上了门,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