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电报在煤油灯上蜷曲成灰蝶。
肖卫民用残缺小指碾碎最后一行密码：“即执行鹈鹕方案“。纸灰飘落在五斗柜的铜哨旁，哨身三道凹痕正渗出淡金色液体。窗外的军用吉普车亮着独眼大灯，柴油味混着肖雨的啼哭灌进老屋，把六岁肖宇的倒影钉在腌菜坛上。
“抱紧。“爷爷突然把妹妹塞过来。肖宇感觉襁褓里多了块硬物，低头看见铜哨卡在妹妹掌心，七星纹路正割破婴孩皮肤。王止戈的机械腿碾过门槛时，那滩血渍恰好漫成边境线形状。
穿防化服的人影从吉普车搬下铅皮箱。开锁声让肖宇想起山洞里分解重组的波波沙冲锋枪，箱内冷气溢出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脸映在玻璃管壁上——与母亲封存在凝胶中的遗容重叠。
“每月注射一次。“王止戈的机械手指弹了弹试管，“除非你想让她变成三妹那样的...“话尾被电报机突然爆发的蜂鸣吞没。肖卫民攥着孙子的手在回执上按手印，印泥猩红如岩洞里剥落的弹头锈。
肖宇数着妹妹被抱走的步数，第七步时吉普车尾灯照亮檐角的铜铃。昨夜他亲手挂的艾草突然断裂，草茎里掉出微型胶卷——显影后是母亲孕期日记的第九页，描红处写着“宇儿哭声=长波频率“。
“吃糖。“爷爷摸出颗包着锡纸的压缩军粮。肖宇咬破硬糖时尝到铁锈味，铝箔内侧用血写着“等“。五斗柜后的墙缝渗出淡金色液体，逐渐在地面汇成箭头，指向后山竹林里新隆起的土包。
当夜山洪再临。肖宇被雷声惊醒时，爷爷正往他后颈涂抹药膏。镜中淤痕状若北斗七星，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山洞里的密码机。五更时分，军用吉普车辙印被暴雨冲刷殆尽，唯有妹妹的铜铃铛挂在窗棂，铃舌是枚7.62毫米弹壳。
晨雾中，肖卫民开始教孙子辨认药草。“七叶一枝花解蛇毒，“老人残缺的小指拂过锯齿叶缘，“独活草能镇痛，但混着春城牌烟丝就是剧毒。“肖宇低头研磨根茎，发现石臼底部刻着莫尔斯电码表。
傍晚邮差送来没有邮戳的信件。信纸浸过独活草汁，在烛火上显出等高线图——正是山洞军火库的剖面，标注红叉处埋着肖雨的胎衣。爷爷烧信时，灰烬在碗底聚成“337“字样，被混进隔日的野菜粥。
肖宇在溪边打水时捞到个玻璃瓶。封存的纸条写着歪扭的“哥哥“，背面印着妹妹的牙印。河水突然泛起淡金涟漪，他看见自己后颈的七星淤痕正在发光，对岸岩壁上同步亮起七个弹孔。
暴雨前夕，老屋来了穿胶鞋的信使。那人右腿僵直如木棍，放下铁皮匣便消失在山路拐角。匣内装着肖雨穿过的肚兜，血迹绘成的图案正是勐腊前线暗号：“雏鸟归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