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左都御史于谦,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这废物皇帝,今日是怎么了?
是吃错了药?
还是……真想做点人事?
于谦心中嘀咕,眼神却片刻不离李睿。
只见李睿目光扫过吏部尚书张辅,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看得张辅心头发毛。
张辅不动声色地给户部尚书钱明使了个眼色。
钱明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出列,双手捧上早已准备好的奏章。
“陛下,江南灾情已控,一切安好,青苗已种下,秋后便可丰收。”
“饿死的灾民……不过寥寥两三人,皆是体弱多病,非天灾所致。”
奏章送到李睿手中。
他低头一看,冷笑一声:“好一个太平盛世!”
真当朕是三岁孩童好糊弄?
前世网上关于大明末年各种奇葩奏折的吐槽瞬间涌上心头。
敢情不管哪个朝代,这些官僚都一样尿性!
糊弄鬼呢!
于谦听闻奏章内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他双眼通红,指着钱明破口大骂:“入你娘的狗官!尔等尸位素餐,可曾亲自踏足灾区一步?可知江南早已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你……你竟敢当殿辱骂上官!”
钱明气得脸通红,颤抖地指着于谦。
于谦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骂完钱明,猛地跪倒在地。
膝盖与冰冷的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的声音嘶哑,却字字铿锵,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文华殿内。
“陛下!江南之地,非但未种青苗,反被地方酷吏强逼百姓改稻为桑!只为大量产出丝绸布匹,勾结海商,贩往西洋,以牟取暴利!”
“勾结海商”四字一出,殿内瞬间死寂!
大夏太祖皇帝明令海禁,私自通商西洋,这背后极有可能牵扯到通倭,甚至更大的阴谋!
更重要的是,改稻为桑,就以为着断了百姓的口粮。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逼人造反!
而且这背后,还牵扯到了海禁!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贪墨!
这他妈是刨根掘底的作死啊!
张辅也没想到于谦如此刚烈,竟敢当殿捅出这泼天大案!
通敌叛国!
灭九族的大罪!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心中急速盘算着对策。
必须立刻将此事压下!
将这于谦打成诬告!
将这天大的案子,缩小到只是地方官员的“不当之举”。
张辅强作镇定,出列辩解:“陛下,于大人此言差矣!改稻为桑乃是地方官员为增加朝廷税收的善举,何来通倭一说?”
“至于灾情,不过是些许刁民趁机作乱,已被弹压!于大人道听途说,偏信那些乱民之言,实属不该!”
“你放屁!”
于谦再也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双眼赤红,“你敢说那些奏章是真的?你敢说江南百姓没有饿死?你敢说那些所谓的乱民不是被逼到绝路才奋起反抗?!”
“于谦!你太放肆了!竟敢对本官无礼!”
张辅厉声喝道。
“无礼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些高居庙堂,却对百姓生死视若无睹的狗官!”
于谦声嘶力竭,眼中甚至沁出了血丝。
殿内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闹剧。
李睿坐在御座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心中却冷笑。
很好。
于谦这人,一身风骨,虽然在这个时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是个难得的忠臣。
而且,他是陈廷和一党想要清除的“异类”。
现在,自己这废物皇帝突然下场,就是为了搅浑这趟水。
浑水,才好摸鱼。
他要的不是立刻将陈廷和一党连根拔起。
那不现实。
他要的,是撕开一道口子!
是让这棵枝繁叶茂的“文官大树”,露出一丝破绽!
李睿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既然众爱卿各执一词,那朕便亲自去江南走一趟。”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块巨石!
张辅一党顿时炸了锅!
什么?!
皇帝要御驾亲征?
啊不!
是御驾亲赴灾区?
这不是开玩笑吗!
“陛下!万万不可!江南之地龙蛇混杂,陛下龙体金贵,岂能亲身犯险?!”
“是啊陛下,区区灾情,何须圣驾亲临?臣等必当竭力督办!”
“陛下!三思啊!”
劝阻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哪里是关心李睿的安危?
他们是怕李睿去了江南,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给翻出来!
张辅更是声色俱厉,他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语气中带着些许威胁。
“陛下,江南水患之事盘根错节,非陛下亲临便能轻易勘破。”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望陛下三思,莫要因小失大,恐怕会动摇国本啊!”
言下之意,你一个皇帝,为了这点小事,跑去江南,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动摇的是整个国家的根基!
而且,这话也暗含警告。
你动了江南的利益,就是动了我们的利益。
动了我们的利益,就是动摇国本!
这话,换做以前的赵渊,估计就吓尿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是现在坐在御座上的,是李睿。
突出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老子连皇帝都敢杀,还能怕了你一个小小的尚书?
他看着张辅那张故作严肃的脸,心中冷笑。
动摇国本?
老子今天就是要把你们这帮孙子一个接一个的砍了!
李睿缓缓站起身,走到殿中央。
他目光如电,扫视着殿内所有官员。
“国本是什么?是朕的皇位吗?”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不!国本是朕的百姓!是那些饿死在江南,易子而食的百姓!”
“朕身为大夏皇帝,坐拥天下,享尽荣华富贵,却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被那些狗官盘剥至死!”
“当这样的皇帝,还有什么意思?这样的国本,不要也罢!”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决绝与悲怆,瞬间镇住了所有官员。
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废物皇帝,如此慷慨激昂,如此气势逼人。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只知道沉溺酒色,缩在后宫的赵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