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已经没气了,凉透了。”
“这小子,太他娘的不抗揍了吧?”
老卒张由甲弯下腰来,一摸地上新卒的鼻息。
“这等废物,还真不经打!”
满脸横肉的赵大牛,轻蔑地一瞥地上蜷缩得就像一条蛆一样的新卒,然后把目光,投在自己钵盂一样的拳头上,咧咧嘴又说:“这才几下啊!老子还没打过瘾呢。”
“就是头牛,也经不起你的拳头,就这瘦猴儿样,打不死才怪!”
张由甲又是一阵摇头,望着落辉下茫茫戈壁,怅然道:“放眼百里,鬼影都不见一个,上哪儿积攒上千斤狼粪?”
“先别狼粪了,先说说这小子咋办?”
赵大牛把拳头握得“叭叭”直响,眼睛一瞥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新卒,愤愤又道:“东奔西忙,得捡多少狼粪才够,什长高五那老小子,光知道搂着张寡妇那个肥婆娘烤火,苦差事都是咱这些人干。”
“行了!”
张由甲从远处收回视线,把目光重新投在地上的新卒身上,道:“点狼烟也是猴年马月的事,眼下要紧的就是这小子先给处理了。”
“这还不简单,刨个坑,埋了!”
赵大牛偏着脑袋,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埋了?”
张由甲狠瞪赵大牛一眼,摇头道:“不妥,虽然是个新入伍没几天的奴籍新丁,那也是军部造册了的,这是边防要塞,兵卒失踪可不是一件小事。”
“哪?”
心里一阵紧张的赵大牛,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烽火台,低声道:“要不,咱给报战损?”
“战损?”
亏你想得出!
张由甲一怔,思忖片刻,摆手道:“最近无战事,何来战损一说?”
“嗨!这还不简单?”
赵大牛咧着大嘴笑了,压低了声音又道:“你想想,新丁嘛!环境不熟悉,走岔了道,迷路后让狼给啃了……”
“哈哈哈……”
闻言之下,张由甲仰头一阵大笑,道:“真该这小子倒霉,咋就遇上你这么个催命鬼。”
思忖片刻,张由甲目光投向满脸横肉的赵大牛脸上。
“行了!”
点点头,张由甲又道:“战损就战损,总得有个由头,怪就怪叶十三这小子天生短命不说,被贬奴籍充军才几天,就这样被你这怂货给打死了!”
闻言之下,赵大牛一脸得意,把自己那双钵盂一样的拳头,伸在眼前看了又看。
“如此甚好,免得咱哥俩费半天力气挖坑埋他,什长高五那里,糊弄几句大家都心知肚明。”
“就这样,反正已经死了,只能算他倒霉。”
一阵冷风吹来,张由甲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目光一瞥地上的新卒,道:“快回,耽误久了,高五又要找我等的麻烦了,谁叫人家是什长呢!。”
”好,听你的,回去统一口径哈!”
两名老卒,互望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就离开了新卒的尸体……
“嗷……”
远处一声狼嚎,地上蜷缩着的新卒尸体,突然蠕动了一下。
惨白的月光之下,叶十三缓缓睁开了眼睛。
“好冷!”
忍着浑身火辣辣的疼痛,叶十三从地上坐了起来。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下,叶十三张口突出一块核桃大小的瘀血。
这一吐,沉闷的胸口顿时候亮堂了起来。
”这什么地方?”
叶十三一脸茫然,举目望向四周。
刀?
“哪来的刀?”
一把握柄破烂不堪的腰刀,把叶十三的屁股硌得生疼。
顺手一摸,就从屁股下抽出一把古代人才用的佩刀来。
一阵狐疑之下,叶十三低头,看到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和鞋子。
革甲?
牛皮长靴?
“草,我这是魂穿了……”
一阵大骇之下,叶十三情不自禁地又叫喊出来,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难道,之前迷迷糊糊中听到的对话,看来都是真的?
他,被人虐打而亡!
难怪这脑袋嗡嗡的,太阳穴生疼不已。
一个军事指挥学院的高才生,在毕业前的一场野战实弹演习时,中途休息的过程中,被猪队友枪支走火击中脑袋。
送战地医院抢救无效。
这一醒来,已经魂穿古代一处荒漠。
烽火台?
这是边城?
边境线上的烽火台,那可是必不可少的防御工事。
我在完成捡拾狼粪的任务?
由于没捡够规定的量,被同伍的老兵殴打致死?
根据前身残存的记忆碎片,叶十脑子里终于拼凑出一些信息来。
被贬奴籍,充军北漠边城。
一个戍边小卒,军饷有五两银子。
这个数额,在当时已经不少,但边城物价奇高内地数倍,这样一换算,也就不算高了。
但像他这种底层兵卒,就是五两银子的月饷,发到手也不足二两。
每月饷银,被上面层层克扣,底层兵士们大屁都不敢放一个。
何况,他还是个被贬的奴籍,被发配到最边远的前线守烽火台,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叶十三脑袋一阵发懵,望着不远处月光下高耸入云的那个土堡。
那就他值守的烽火台?
就是和他同名同姓的前身,被充军了后值守的岗位?
逃?
能逃到哪里去?
向北是元蒙境内,鞑子的地盘,去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向南倒是内地,就这身打扮,无任何通行手令的话,恐怕出不了关口,就会以逃兵处死。
再说,他是被充军的奴籍,就是内地,也无处可去。
他娘的,算了!
再是古代,那也是守土卫士。
就前世,在军事指挥学院的开学典礼上,自己不也是发过誓的吗?
身为军人,守土有责。
管它是哪个朝代呢?
既来之,则安之!守土就是军人天职。
手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柄,目光冷得就像头顶的月光一样。
军人神圣的使命感,促使着叶十三向不远处的烽火台走去……
烽火台底层的燧道内,一堆牛粪火燃得正旺。
一张狼皮被铺在地上,宽大的狼皮上,盘腿坐着一位满脸刀疤的中年男子。
一条羊腿,正被熊熊燃烧的牛粪火上头,被烤得滋滋冒油。
“这都子时了,叶十三还没回来?”
边翻烤着羊腿,疤脸男子转头就是一问。
在一旁偷窥着烤羊腿,使劲吞咽着口水的张由甲和赵大牛,二人相视一眼。
张由甲稳稳神,说道:“回什长大人话,就近区域,已经捡拾不到狼粪了,叶十三可能走得远了点,我二人天黑之前寻他不见,外面又冷,这才回来等消息。”
疤脸男子,原来是什长高五。
“回什长大人话,明天一早,我俩再出去扩大范围找找看。”
心里一阵发虚的赵大牛,也紧跟了一句。
高五斜瞥二人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旁边喉结不断蠕动着的另一名兵卒,吼道:“马成,你拿些牛粪去外面点了,把火挑亮一点,万一叶十三那小子回来,别让迷了路。”
马成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滋滋冒油的羊腿不放,被什长高五的一声吼,惊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是,什长大人,小的这就去点牛粪火。”
狠劲地吞咽下一口唾液,马成极不情愿地提了一篮子牛粪,出了通道就在就烽火台外面的空地上点了。
“什长大人,这哪来的羊肉啊?”
张由甲一脸谄媚,讪笑着就是一问。
是啊!
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就是粮草补给,也是些山药蛋和搀着沙子的糙米。
羊肉,在这地方,也算是稀缺之物。
更别提酒了。
可什长高五身边的一只瓦罐里,却是往外飘着一股酒香的。
“嘿嘿!”
高五神秘地一笑,用嘴向通往顶上的楼梯努了努,得意地说道:“今天巡线,发现了一只越了界的羊,让马成这小子给一箭射死了,这不,拿回来孝敬老子了。”
“那这酒?”
一脸惊讶的张由甲,疑惑地指指瓦罐又问:“马成不会把牧羊人也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