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好了吗?”
李辰溪的声音把木昔年的注意力从窗外的大雨里拉回来,她回头冲李辰溪笑了笑:“想很久了。”
李辰溪张了张嘴,呼之欲出的话到嘴边,又生生被她咽了下去,她知道这是木昔年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她是没办法改变的,可是……
临近登机,挽留的话还是没说出口,李辰溪抱着木昔年不停叮嘱她照顾好自己,明明约定好来送她,不能哭的,但当她的手拂过木昔年单薄的后背时,还是没忍住酸了鼻子。
机场外大雨瓢泼,路边的树被风吹的变了形,车辆穿梭在雨幕中,耳边全是候机厅里喧闹的人声。
有一刻木昔年竟感到无比宁静,有种即将逃离禁锢之地,飞向自由的轻松心情。
感觉身体变轻了。
她拍拍李辰溪的背,声音温柔:“放心,想我就来找我,给你报销。”
“包吃包住吗?”
“单身免费,情侣双倍。”
起初李辰溪还没听明白,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她脸唰的一红,佯装生气用力拍了木昔年后背一掌:“我还没答应呢。”
经过这么一闹,李辰溪低落的心情散去大半。
两人又闲谈几句,广播里响起登机提示音,木昔年最后看了一眼南城,李辰溪曾问过她,舍得吗?
当时她沉默很久才悠悠吐出几个字,有什么舍不得的。
其实她说想说舍不舍得,不是她能决定的。
木昔年十八岁那年跟家里说想出去走走,他们没反对,也没挽留,然后她就走了,此后八年她都没再回过南城。
八年里除了李辰溪,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在哪。
下飞机时,天已经黑透,机场外大雨瓢泼,寒风不要命地往衣服里钻,木昔年拢了拢大衣,看着大雨出神。
她走那天好像也下了这么大的雨来着。
原来南城这么不欢迎她的吗?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等木昔年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太久没回来差点迷路,还好木家把大门也布置了一番,怪显眼的。
木昔年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随着手腕转动,一道“咔哒”声响起,拉开门暖黄色的灯光迎面撒下,玄关处摆着一双崭新的毛绒小熊拖鞋,经典的卡通图样,配色温馨可爱,很像小朋友穿的。
屋子里很安静,抬眼望去,偌大的客厅只有几盏小灯还亮着,他们应该都睡了。
木昔年看着那双拖鞋微微皱眉,太久没回来,家里添人了她都不知道,不过,跟她也没太大关系。
这次回来她没想过多待,最多两天就走,所以并没有带多少行李,就背了一个小挎包。
雨虽然停了,可风里还带着湿气,她也多少淋了些雨,浑身湿哒哒的,风一吹冷的人骨子里仿佛都是冷的。
木昔年脱下湿掉的鞋袜,提在手里,轻轻将门关上,她转身一个白影突然闯入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妇人身上,眉眼温柔,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少许痕迹,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她依然美丽贵气,同她离开时没什么变化。
她的母亲,陈如月。
陈如月披着一件羊毛披肩,里面穿着舒适的睡衣,黑发散披在肩上,她对着木昔年温和地笑着。
“回来了?”
她声音很轻,大概也是怕吵到其他人。
木昔年的目光仅在她身上停留一秒,随后移开视线,淡淡“嗯”了一声,抬脚跨过那双拖鞋,径直往里走。
比起母女,她们其实更像陌生人,她们从未真正亲近过。
木昔年没去深究,为什么这么晚陈如月还没睡觉,她很累,只是赶快躺下,想闭上眼睛放空。
她从陈如月身边走过,闻到一股馨香,她想那大概就是李辰溪所说的妈妈的味道。
木昔年没有看见陈如月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见她站着不动,还是没忍住停下来说:“早点休息吧。”
陈如月嘴上回答好,目光却一直停在玄关那双毛绒拖鞋上,她在心中默默想:这场雨可真大啊,好像不会停一样。
*
木长风,木家的长子,木昔年的大哥,他的婚礼举办的隆重又盛大。
几百年不见的亲戚今天倒是都见了个全,木昔年本是不想回来的,耐不住他们一个又一个电话打来,长篇大论说一堆,她被说的有些烦,到底是妥协了。
她见过她那位大嫂,是个很漂亮的人,行为举止优雅从容,谈吐不凡,出手也是相当阔气。
得知她久别归家,特意来参加婚礼,直接送了她一个玉镯当见面礼,那个镯子是个老古董,价值不菲。
木昔年自然是没要的,她也没当面拒绝,而是收下后转交给了陈如月,让她日后还给大嫂。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木昔年在人群中充当着嘉宾,富有耐心地看完整个流程,木家人没空管她,她自然落的自在。
当新郎新娘走完最后的仪式,后面就是俗套的敬酒环节,人群变得更加喧闹,木昔年心口有些闷,她悄悄离开宴会厅,去外面透透气。
雨后的南城依旧灰蒙蒙的,寒风一阵接着一阵,幸好他们选择在室内办婚礼,没办露天婚礼,不然不敢想得多冷。
婚宴开始前,陈如月带着几套漂亮礼服找到木昔年,希望她能从中选一套,到时候带她去认认亲戚,这么久没回来也该去看看。
木昔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很不巧,她感冒了,如果陈如月硬逼着她穿上那单薄的礼服,就显得她这个母亲有些过于无理取闹了。
无奈陈如月只能放弃,任由木昔年穿着自己的衣服出席。
“听说木家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女儿回来,我怎么没看见?你看见了吗?”
“没太注意,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什么离家出走?”
“听说是……”
声音陡然小下去,木昔年在隔间里听不清,又坐了会听到脚步声远去,她才慢悠悠打开隔间门。
相较于以前,现在听到这些议论,木昔年已经平静如水,心里再无半分波澜,不过一些流言而已,死不了人。
婚礼结束的当天,木昔年坐在候机厅,手机上弹出陈如月的来电提醒,她静静看了半分钟,按下接听。
“小年,你去哪了?”
“机场。”
“机场?你回去了?怎么不多玩几天?”
“孩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木昔年语气平淡。
听筒那边的声音突然拔高几分:“孩子?”
木昔年轻笑一声,有种得逞的得意感:“我16就敢勾搭别人早恋,26岁有个孩子不是很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