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六载仲春,骊山脚下的华清宫沐浴在晨雾与朝霞交织的柔光里。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雕花窗棂,洒在海棠汤莹白的汉白玉池壁上,那精心雕琢的海棠花瓣纹路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光影流转间微微颤动。杨贵妃斜倚在汤池边的金丝软榻上,侍女们正小心翼翼地为她褪去繁复的罗裙。
“娘娘,这汤池的水,可是采了三更天的露水,兑着温泉调配的。”为首的侍女轻声说道,手中的银勺舀起一池碧水,水珠顺着勺柄滑落,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金芒。杨贵妃轻轻颔首,玉指轻触水面,水温恰到好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那是宫人们特意在池底铺就的玫瑰、茉莉与芍药花瓣,随着水波荡漾,氤氲出令人心醉的芬芳。
唐玄宗踏着晨光而来,龙袍上的金线绣纹与池壁的海棠花遥相呼应。他挥手屏退侍女,目光温柔地落在杨贵妃身上:“爱妃,这海棠汤专为你而建,可还合心意?”杨贵妃抬眸,眼波流转间满是娇嗔:“陛下费心了,只是这一池春水,倒显得臣妾孤孤单单的。”话音未落,唐玄宗已解下外袍,踏入池中。温热的泉水漫过脚踝、腰间,泛起圈圈涟漪。
二人相对而坐,杨贵妃拾起一片飘落的花瓣,轻轻放在唐玄宗肩头:“听说这海棠花有‘解语花’之称,陛下瞧,这汤池中的花瓣,是不是也在替臣妾诉说心意?”唐玄宗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指尖划过她凝脂般的肌肤:“爱妃便是这世间最动人的解语花。”
水雾蒸腾间,杨贵妃靠在唐玄宗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丝竹声,似是梨园弟子在排练新曲。“陛下,”杨贵妃突然开口,“这汤池如此美妙,若能在此聆听一曲,岂不快哉?”唐玄宗当即传旨,不多时,悠扬的琵琶声与清越的笛声便在汤池上空萦绕。杨贵妃随着乐声轻哼,手指在水面划出蜿蜒的波纹。
池中水汽渐浓,将二人的身影笼罩其中。唐玄宗伸手为杨贵妃擦拭额间的水珠,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还记得初见爱妃时,你一曲《霓裳羽衣》惊为天人。”唐玄宗喃喃道,“如今这海棠汤,倒像是专为你我二人续写的仙乐。”杨贵妃闻言,脸颊泛起红晕,如醉人的晚霞:“臣妾不过是仗着陛下宠爱,才有机会舞一曲罢了。”
说话间,杨贵妃取过一旁的琉璃瓶,瓶中盛着西域进贡的玫瑰精油。她将精油缓缓倒入池中,刹那间,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这是安禄山上次进贡的,臣妾想着,用在此处最是合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陛下可喜欢?”唐玄宗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只要是爱妃所选,朕自然喜欢。”
在这方海棠汤池中,时光仿佛停滞。二人时而相视而笑,时而低声耳语,将外界的纷扰抛诸脑后。池边的烛台早已点燃,摇曳的烛光与月光、水光交相辉映,为这场共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浪漫。直到夜色深沉,杨贵妃靠在唐玄宗肩头,呢喃道:“若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华清宫的高墙之外,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安禄山在范阳日夜操练兵马,野心勃勃;民间因修建宫殿赋税加重,怨声载道。而此刻沉浸在海棠汤温柔乡中的二人,却依旧沉醉在这短暂的欢愉里,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