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释尘怨 > 第5章
换源:


       赵倩,他的未婚妻,半年前突然无声无息离开了,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她,直到他父亲失踪,他结识古舒,紧接着古舒失踪,一系列的变故使他都快要忘记赵倩了。

司韫脑袋如同成了一团浆糊,缓缓转动却粘糊糊的,想什么都不明晰,良久才低声回应:“嗯。”

赵倩似乎心情陡然变得低落:“你在怨我突然离开吧?”

司韫没吭声,他确实怨她,也确实有气,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告而别,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当他这儿是旅店吗?

赵倩抽噎的声音自话筒传来,司韫以为他不会再痛了,可他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了两人近十年的感情,他依然会因为她哭而心疼,他叹了口气。

赵倩边抽泣边断断续续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烦心,我那阵子很担心你,看着你整天愁眉不展,又帮不上你,渐渐的我也开始忧虑,有时还会躲起来偷偷哭,我怕你担心,不敢让你知道……”

司韫真不知道赵倩那阵子过得那么糟糕,他只一门心思琢磨公司的事,全然没为意自己忽略了赵倩的感受。

司韫倚靠着门板,仰头看着洁白的房顶:“小倩,都过去了。”

赵倩抽泣个不停:“阿韫,你……你能原谅我吗?”

司韫阖上眼,半晌后低声应:“嗯。”

赵倩抽泣声低了些:“阿韫,我在我们家楼下。”

与此同时,手机有电话切入的提示音,下一瞬又断掉了,俄顷收到一条短信,司韫点开短信:什么事?打那么多通电话,手机都要被你打爆了!

司韫勾起唇角,回了条信息。

司韫快步下楼,看到赵倩瑟缩着站在寒夜里,他想也没想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怎么不多穿点?着凉了怎么办?”

赵倩扑进他怀里:“阿韫,我很想你!”

司韫手顿在半空,半晌才慢慢搂着她:“嗯。”

赵倩哭了很久,直把司韫胸口处的衬衫打湿了一大片,司韫一下下抚着她后背,待她终于平静下来,才问:“刚回来?没找到酒店吗?”

赵倩身子僵住了,司韫继续说:“你想我送你回家,还是送你到酒店?”

赵倩慢慢松开手,悲凄地凝视着司韫:“你果然不肯原谅我。”

司韫却没松开手:“小倩,你离开近半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总得给我点时间缓缓。”

赵倩复又环抱着他,抱得比原先更用力,司韫感受到她脑袋在他怀里不停点头,她不安地问:“阿韫,我还是你的未婚妻吧?”

司韫晃神片刻,含糊其辞说:“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去酒店吧。”

司韫到家时已11点过半了,在酒店客房,赵倩又抱着他哭了很久,司韫实在不忍心丢下她一人,只好哄着她睡着了才离开。

他看着手机,不知该不该打电话给郗若,这个时间,她应当已经睡了吧?

但一想到她在刑弘身边当保镖,他就无法安心,末了心一横,拨打了郗若的电话。

第一通电话,没接,她睡着了吗?没看到他回过去的信息?

郗若没睡,也收到了司韫的短信:晚点联系你,等我。

但她很忙!季靓姝正挽着她追捕一个鬼魂,那人已经过世半个月了,但他不愿离开人世,郗若被勒令今日必须让他乖乖到阎爷跟前报到。

眼瞅着鬼魂快飘没影了,郗若急道:“靓妹,你行不行啊?平日里指定贪图享乐没精进本事,这都快跟丢了!”

季靓姝自齿缝里迸出一句话:“郗若,别再唤我‘靓妹’,否则休怪我在这松手!”

反正自上回她骂郗毓是渣不是人,更不是男人,被郗毓不知使什么手段获悉后,就被关在下头,今日还是有任务才得以到上头来透口气,也不在乎把郗若丢下去,多关一段时日。

季靓姝是低估了那一段时日的时长,起码得关到海枯石烂啊!

郗若低头望了眼近百米远的地面,识趣地住嘴了。

过了会儿,郗若忍不住提醒她:“靓妹,如果今日鬼魂没杵在阎爷面前,我上头有义兄,你……”

下一瞬,郗若感觉眼前的景物全成了一道道虚影,她们行进的速度简直媲美光速,郗若看着萤火虫冉冉扇动翅膀,看到灯光徐徐明灭,灯光映照着的尘埃在半空随着和风飘曳。

鬼魂见到她们瞬息间落在它前头时,像是见了鬼一般,吓得都不敢逃了。

在一个小公园里,鬼魂坐在秋千上,一晃一荡的,若是此刻有人经过,准会吓得失声惊叫,保不准会吓晕过去。

郗若负着手:“姓甚名谁,年岁几何?家住何方,为何不愿下去投胎?”

鬼魂少年老成:“我叫王梓童,今年12岁了,家在哪你不是知道么,从我家一直把我撵到这儿,我考试得了班里第一名,我得拿到奖品再走。”

季靓姝好奇问:“什么奖品啊?”

王梓童撇撇嘴:“我就是不知道才等的啊!”

郗若扶额:“梓童,你们学校早放寒假了,你这……该不会是你玩着、玩着忘记时间了吧?”

王梓童激动道:“怎会!我记得很清楚,我死了两日,明天就是颁发奖品的日子!”

郗若仰天长叹:“梓童,你死了13天了!”

王梓童闻言呆滞了,也顾不上荡秋千了,半天才喃喃:“13天了啊?那我的奖品是什么?”

郗若伸出手,季靓姝伸手拦截:“你又想昏睡一整天?”

郗若拍了下她肩头:“没事儿,横竖我明日休息,不碍事儿!”

季靓姝瞪了她一眼,背转身不管她了,眼不见为净!

郗若抬手虚搭在王梓童头顶,阖眼近半刻,随即缓缓睁开眼:“是印有一等奖的记事本,钢笔礼盒,还有一袋零食,有巧克力、糖果、果冻、薯片,怎么样,是你想要的吗?”

王梓童笑得眸中尽是星光,他点头:“嗯,就是我想要的,我跟班主任打赌,他都记着呢!”

送走王梓童后,季靓姝把她安全送回家中:“你等上十分、八分钟,我让江炽过来。”

郗若拦她:“不用……”

季靓姝瞪她:“你昏睡时,随便一只小鬼都能要你的命,我可不想一辈子被关在下头,虽说我是鬼,我也想偶尔感受被阳光包裹的感觉啊!”

郗若拗不过她,只好由着她了。

季靓姝离开后,郗若眼皮止不住上下打架,她拿起搁床头柜上的手机,见到有许多短信,一个未接来电,短信都是问她在忙什么、睡了吗、闲时回我电话、没空回条信息就好……

郗若信手揿了2拨号,才拨出,那头已经接听了:“郗若,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郗若移开手机扫了眼时间,凌晨1点46分:“你不也没睡?”

司韫没睡,是因为一直没等来郗若的回复,他早已躺床上了,只是侧身看着枕边的手机,久久无法入眠。

司韫踌躇了片刻,问郗若:“我父亲的丧礼,你参加了吧?”他印象很深刻,那个戴黑纱帽的年轻姑娘。

郗若倒不含糊:“嗯,你父亲和古舒的失踪不简单,他们既不以人的状态存在,又不以鬼的形式存在。”

司韫反应了几秒明白过来:“你意思是他们不是死了,而且自世间泯没了?”

郗若纠正他:“不一定是魂飞魄散,没准是藏在某处我看不到的角落。”

尽管知道问了准会惹她不高兴,司韫还是忍不住问道:“世间还有你看不到的角落?”

郗若没好气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疲于应付,何况我就是一个凡人!”

司韫能想象她说这话时白眼指定翻到天上去了,再听到她自称“凡人”,不由失笑,他可从未见过哪个凡人能隔墙视物、运草治病、与鬼魂和蛇沟通,还能击败杀手。

司韫笑了会儿,深吸气问:“依照你以往的经验,他们……还活着吗?”

郗若罕有的沉默良久,轻咳了下才说:“不好说,这事吧……我也是头回遭遇,没经验可供借鉴,所以你也不必气馁,他们保不准还活着,反正抱最大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吧!”

司韫过了许久才嗯了声。

司韫突然想起找郗若的因由:“郗若,你怎会当了刑弘的保镖?”

郗若没立时回话,过了会儿才说:“我给你发了张照片,你先看一下。”

司韫点开郗若发过来的照片,里头是古舒依偎在刑弘身侧,挽着他手臂,头靠着他肩头,笑靥如花,眸中尽是得色,刑弘也笑,只是笑得有几分应付。

照片的背景许是村子的祠堂,他们身后人来人往,相视而笑,相谈甚欢,还能看到酒席的轮廓。

司韫把手机重又贴近耳畔:“你在村子里找到的?”

郗若嗯了声:“我在祠堂的相片框里头拍下来的,去年5月份的照片,古舒领刑弘祭拜先祖、引见亲朋,你在那儿连影子都找不着,”顿了片刻改口,“哦,不对,你们是今年5月后交往的,古舒若是还在,指不定明年会领你回去。”

司韫调转话头:“郗若,你明知刑弘有问题,还为了调查古舒的失踪接近他?”

郗若奇了:“刑弘没问题,我接近他做什么?我闲的没事干吗?”

司韫语气略重:“你知不知道下一个失踪的说不好就是你!”

郗若无所谓说:“横死竖死都是死,死法不一样罢了,总不能因为怕前头危险就止步不前吧。”

司韫闻言,竟找不着话去反驳,末了阖眼深吸口气:“那你务必要小心!”

郗若轻笑:“放心,我惜命得很!”

两人都无话可说,郗若准备挂电话时,司韫突然开口:“你怎会这么晚才回我电话?”

这纯粹就是没话找话,但郗若情绪突然高涨:“我执行任务去了,有个小鬼头玩大了,没到阎爷那头报到,我劝服他了!”

阎爷?许是阎罗王吧。司韫笑问:“你怎么劝服他的?”

郗若坐直身子,颇有古代说书先生的架势:“那小鬼头玩过头了,记岔了自己死亡日期,没了结自己的遗憾,一直逗留在人间,我弥补了他的遗憾啊!”

司韫有点好奇了:“小鬼头能有什么遗憾事?”

郗若忍不住笑起来,颇为得意说:“他考了班里第一,想知道第一名的奖品是什么,但他错过了,我就阅尽他的一生,把他想要的奖品复述了一遍。”

司韫愣了半天才迟疑说:“你……这是骗他吧,这样做不好吧?”

郗若不同意他的观点:“他想要这些奖品,若奖品当真是他想要的,我就没骗他了啊!如果奖品不是他想要的,我实话实说他岂非会难过?那我还不如用善意的谎言弥补他的遗憾,是吧?”

他还真是……没法反驳,其实认真想想,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信以为真,人生无憾。

过了会儿司韫问:“你还能阅见鬼魂的生平事迹?”

郗若得意扬扬的,司韫可以想象她要是有尾巴,指定甩得飞起:“略懂一二,就是要费些灵气。”

司韫信口问:“你费灵气后会怎样?”

郗若无奈道:“昏睡一整天。”

司韫觉得睡一天就睡一天,这也没什么不好的:“那就当是休息好了。”

郗若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要是我睡着时被别有用心的小鬼找到了,那就可能昏睡变长眠了。”

司韫心头一紧:“被它们找到你,你就会死?”

郗若倒是很淡定:“也不一定,看它们是想捉弄我还是想取我命了,捉弄还好说,顶多第二天醒来面目全非,若是想取我命,那我也只能认命了。”

司韫摩挲着胸口的吊坠,里头装着郗若送他的绣花针,吊坠是定制的,上头有个隐秘的按钮,只消揿压绣花针就会露出针尖,这样可以方便他随身携带、随时使用,省得哪日一不留神弄丢了,绣花针那么点儿,找都无从找起。

司韫攥着吊坠:“郗若,我……”

郗若似是含着笑:“江炽,你来啦,今日怎地这般神速?”

一道陌生男人的嗓音,清朗阳光:“靓妹话没说完我就上来了,害我发型都没时间拾掇。”

“没觉着差哪儿了啊!”

江炽气急败坏:“若若,你近视800度吧?赶明儿我领你去配眼镜!”

郗若打了个哈欠,江炽笑话她:“困了吧?快点睡觉去,猪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你是时候睡了!”

郗若冷哼:“你才是猪!我睡了!”

“你还抱着手机睡觉啊?”

郗若这才记起她和司韫通着话:“司韫,我手下来了,我睡了,可困了!”

话筒里传来江炽的抗议,司韫把吊坠摁在胸口:“好,那你……”

话筒里是间断不停的嘟声,他本想说他可以护着她,他扎中指后就能看见鬼魂,但原来她有手下,能守护她,也是,她本就与众不同,身边不乏能人,何须他一介凡人挂心,再者,他也没什么本事,真遭遇恶鬼,他自身都难保,遑论护她。

司韫把手机随手抛开,她与江炽很稔熟吧,他们的对话无所顾忌,郗若语气虽然还是冷的,却不硬,原来她也有这样一面。

司韫一忽儿想到郗若昏睡会否遭遇不怀好意的小鬼,一忽儿想到她在刑弘身边当保镖有否危险,一忽儿想起在酒店的赵倩独自一人会否不安,浑浑噩噩睡了过去,却总也睡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