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皇峰的枪声接二连三炸响，邻近的鬼子斥候小组立刻警觉起来，一边派人往枪响方向摸，一边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山头。其实这帮斥候早想在玉皇峰设监视点，只是听汉奸说这里树林太密不好盯梢，才悻悻作罢。
军鸽飞得飞快，时速能到一百公里。刘东他们刚撤下山坡，第一只鸽子就扑棱着翅膀落进鬼子手里。情报送到指挥部，参谋一看纸条就喊：“游击队在玉皇峰附近！”井口立马下令：“所有部队加速往玉皇峰靠拢！”
十分钟后，第二只军鸽叼着带血的“绝笔”飞回——纸条上写着游击队向北逃窜。井口盯着纸条皱起眉头：“刚发现就往北跑？哪有这么巧的事？”他没急着改命令，而是发电让其他斥候小组加强侦察。
没过多久，北面第六斥候小组用电台发回急报：“五区发现目标，正向正北逃窜！”电报用词直白，不像之前的“绝笔”那么煽情，倒让井口觉得更可信。
井口对照地图一看，斥候电报和军鸽情报完全对上了，嘴角立刻扬起笑意，命令参谋按游击队行踪火速调整各路人马路线：“让所有人全速前进，别给共军喘气的机会！”
“大佐果然神机妙算，夫子山的游击队就要完蛋了！”小野纯一郎赶紧凑上来恭维，仿佛已经看见游击队缴械的场面。
“小野君过奖了，”井口揉了揉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语气里满是傲气，“对付两百人的游击队，还用不着费太多心思。”他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又以优等成绩从陆军军官大学结业，当年当大队长时，曾用一个大队打垮国军一个师，差点活捉师长。
可自从升了联队长反而被调到后方，这次派来安平县，他心里直犯嘀咕——在他看来，带这么多兵力打两百个“扛锄头的农民”，简直是拿牛刀杀鸡，分明是大材小用。他早想好了，等解决了这摊子事，一定要申请去征讨湖西根据地。
此刻各斥候小组的情报还在不断传来，指挥部的电台响个不停，军鸽扑棱着翅膀在山林间穿梭。后面的日伪军接到命令，像潮水般调整方向，朝着“逃窜”的游击队主力包抄过去。
四个小时转瞬即逝，暮色笼罩山林时，地图上的包围圈已缩成巴掌大——东西不过十里，南北仅五里。指挥部里的鬼子盯着沙盘狞笑，仿佛已经看见游击队困在绝境，像滩涂上翻着肚皮的鱼，又似撞进死胡同的困兽。
井口狠狠砸下命令：“击毙一名游击队员赏大洋两块，杀满十人，军官连升一级！”重赏令一下，整个指挥部都沸腾起来。他终于绷不住脸上的得意，冲小野纯一郎和小林龟山挑眉：“今夜咱们就能举杯庆功！”
“大佐英明！这等谋略，常人望尘莫及！”小野纯一郎啪地立正鞠躬，脸上堆满谄媚。小林龟山也跟着附和，眼神里满是敬佩：“大佐略施巧计，就让游击队无所遁形，实在令人叹服！”
这些官场套话听得井口心花怒放，他仰起头放声大笑：“咱们都是陆军出身，自踏入军界那日起，便立誓为天皇陛下尽忠，这点你们与我心意相通！”
然而，他们的笑声还未消散——在逐渐浓重的暮色里，玉皇峰某处山洞正亮起几点星火。真正的猎手，早已藏好了獠牙。
夜幕彻底笼罩山林时，野田一声令下，鬼子们点起的火把连成狰狞的火链，在山道上蜿蜒蠕动。作为小林龟山的下属，野田最近屡战屡败，虽没像上司那样丢官降职，却也憋了一肚子邪火，嘴角燎泡肿得老高。他攥着军刀咬牙切齿——要是抓住游击队，定要把他们心肝剜出来下酒！
天黑前发现的凌乱脚印让他热血上涌，那些歪歪扭扭的痕迹，在他眼里就是游击队慌不择路的铁证。可刚翻过一处硬土坡，脚印就消失在夜色里。野田却狞笑一声：“接着追！这帮胆小鬼哪敢停下？后面大队人马追着，他们连喘气的胆子都没有！”
他万万没想到，此刻游击队就藏在小黑山的山洞里。这座山他们驻扎最久，刘东闭着眼都能摸透每处地形。洞口被大柳树垂下的枝桠严严实实遮住，三十七人悄无声息地蛰伏其中。当野田的皮靴声“咔嗒咔嗒”从山下经过时，洞内的队员们攥紧枪支——紧张归紧张，可他们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刘东仍没下令行动。他让大家抓紧歇脚——得等夜深透了，再从陡峭的南坡迂回。那条“路”根本算不上路，只有老游击队员才知道它的存在。当初为防突袭，他们在断崖杂木间开辟这条险道，走不通的地方还埋了滚石，此刻，它成了破局的关键。
二十分钟的喘息像沙漏般飞逝，刘东比谁都清楚，井口那只老狐狸定是撒开了天罗地网。想到敌人又一次中了圈套，他心里掠过一丝快意，可眼下四周都是虎狼，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栓子和陈河悄无声息地爬出洞口，贴着岩壁屏息凝神。夜风里没了杂乱的脚步声，远处也不见火把晃动。陈河轻轻拍了三下巴掌，洞内人影鱼贯而出。队员们把枪往背上一挎，手脚并用顺着陡峭的洞壁往上攀，粗粝的岩石磨得手掌生疼，却没人吭一声。
等众人摸到山脊，刘东一眼认出那条隐蔽的小路。“踩稳了，一个跟一个！摔了也别出声！”他压低声音，带头钻进藤蔓交织的密道。栓子和六子殿后，枯枝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像极了死神的低语。
此刻山脚下早已乱成一锅粥。火把连成光网，日伪军面面相觑。野田瞪大眼睛，下颌几乎要掉到胸口；伪军连长大气都不敢出，脖颈缩得像只鹌鹑——他太清楚鬼子的脾气，上次一个军曹心情不好，就甩了他两个耳光，更何况此刻暴怒的大尉？
野田喉头滚动了几下，终于挤出沙哑的吼声：“仔细搜！他们肯定没跑远！”可连他自己都听出这话里的底气不足。那支本该插翅难逃的队伍，竟像烟雾般消失在夜色里。他死死攥着望远镜，指节发白，心里残存的那点侥幸，在寒意渐浓的夜风里，碎成了齑粉。
电报传来时，井口握着听筒的手突然发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又在片刻间涨得通红，活像只被激怒的斗鸡。他猛地摔下听筒，营帐里的地图和文件被震得簌簌作响：“八嘎！一群饭桶！连只老鼠都不如！”吼声震得油灯剧烈摇晃，唾沫星子喷在地图上，将“小黑山”三个字都晕染得模糊不清。
小林龟山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着说不出话。直到井口踹翻了脚边的铁皮箱，他才如梦初醒般结巴道：“大佐阁下，据斥候报告……小黑山洞穴众多，或许……”
“还用你说？！”井口青筋暴起的脖颈泛着狰狞的紫色，抓起指挥刀“噌”地抽出半截，寒光映得众人后退半步。军令如山般砸下：“吉野大队即刻封锁小黑山！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夜色中，火把和手电筒的光束如同毒蛇吐信，在山洞和灌木丛间游走。吉野举着扩音器嘶吼的声音，混着军靴踩踏枯枝的脆响，在山谷间回荡。而此时的刘东正带着队伍贴着山脊挪动，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在碎石与荆棘间跌跌撞撞——有人被藤蔓绊倒，闷哼一声又迅速爬起；有人膝盖磕在岩石上，却只是咬着牙抹了把血继续前行。
“队长！”栓子突然拽住刘东的衣角，压低声音道，“咱们到黑羊洞了！”夜风送来远处隐约的人声，六子心急如焚：“再让鬼子搜下去，洞里的粮食弹药……”话未说完，队伍突然齐刷刷停下——前方不远处，几簇晃动的火把正朝着黑羊洞的方向移动。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